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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房中,灯已灭,却难将息。自斟自酌了一斛酒,手扶上桌面,想起当年同大哥的一番对话。
那时,他尚未成年,冲动而稚气,愤怒地冲进大哥的寝宫,去找他理论:“大哥,我没想到你对那个臭仙女,是当真的用情至深!”
大哥只是默认般淡然一笑。
“为她卑躬屈膝?为她自取欺辱?为她不再报仇?”
大哥依旧只是轻轻一叹。
“为她丢开妖界众生,丢开妖帝的位置不做?甚至为她……不惜与我兄弟反目?”
自己越说越激动,言语已经激昂到毫无礼貌。大哥也微微一震,脸色变换,猛然回头盯住自己。
冥狱记得,自己当时缓缓望着大哥,一字一句,每说一个字,就觉得喉头涩了一分:“不容易!换做是我,我做不到!”
边回忆往事边饮酒,突然就点心呛了一下,直呛出数滴酒来:“咳、咳!”
却是再也回忆不下去。
****
翌日,辛灵早晨起来,婢女们早就在房门口站成一排,伺候好了。瀛洲养成的清净习惯,她自然再三推脱,坚持自己来。却听见门外几声笑,抬头看,见是冥狱倚门靠着,黑衣束带,眸子炯然,懒洋洋却带着风流蕴藉。
“冥狱,你可是带我去见律师兄?”
“自然。”他笑笑又伸手,辛灵却又一次保持距离。妖王的臂膀在空中悬了一会,几声揣测不透的笑后,将手收了回去。
他说是带她去见冥狱,却故意耗着,带她在妖界四处游走。辛灵怕冥狱万一真要带自己去见律令,只得一直跟在他身边。
谁知冥狱变本加厉,一连数日,皆打着去见律令的借口,相约游赏——似有意带她游遍这九千里妖界山水。
没来之前,在辛灵想象,这里的样子,应该是阴森冷冷,天永远是灰色的,气候也永远是寒冬。毒虫猛兽遍布,到处是吃人心肝的妖怪,面目狰狞,骷髅铺路,险象环生。
师傅和师姐们,也都是这样告诉她的。
可现在自己亲自经历了,却发现妖界原来和她想象中不同:这里总是潋艳春阳,连烟雨也是极少的。一树一树的芳菲,下头多是鲜衣明媚的姑娘们。而那样男妖们,也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体庞可怕,多是少年公子,或提一壶酒,或捧一卷书,或奏一曲琴。
比起归墟,竟更有人间的气息和味道。
就连妖王自己,也喜欢一身黑衣靠在杏花树下,春风里懒洋洋地笑看着她,那份肆意外放的光华,那是难以描绘的生动。
这数日里和他相处得久了,竟然有一种恍惚,他只是个英气的少年公子,并非那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可惜,她脑海里刻进去东海岸边的惨状,总是会冒出来打破这个假象——心持定力,休要被他的邪魔异术迷惑。
就像这里,再艳阳高照,也是大暗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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