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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终于想起了之前遗忘掉的重要事,就是,一月后朱元璋的寿辰若及时召开,那他的那些被流派在外的诸多儿子亲王会否回来为他们的父皇祝寿?想问阿平,他又为他皇祖父身体而忧心重重,完全没心思去管顾其它。
隔日一早阿平就起身了,说必须得过去瞧一瞧皇祖父安好才能放心。
我在床上又独自躺了一会才起身,经过昨日的事后心绪一直繁复难言。简单漱洗后便来到院中,看见燕七与绿荷正在为一棵番茄苗做嫁接,两人头凑在一起都快碰上了而不自知。
我走过去看了片刻后吩咐:“绿荷,帮我烧些水喝。”
绿荷应了一声便起身去灶房烧水了,院中就只剩我与燕七两人。看他忙碌着,我没有要上前去帮忙的意思,忽而状似不经意地问:“是你吗?”
燕七闻言抬起头来,年轻的脸上面无表情,“你问什么?”
我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小七,就是在刚才之前其实我也没法确定是你的。”
燕七的眸光闪了闪,却问:“现在确定了?”
“你连强装无辜和试图抵赖都不曾。”
空气静默,少年低下了头,隔了半响才问:“你会告诉公子吗?”
我仰起头看天上的浮云,幽声而道:“阿平待你不薄,为什么就不能放下仇怨呢?”
“公子是待我不薄,没有公子就没有我燕七,可是,我闭上眼便看见流亡、杀戮,以及尸首,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我缓缓眯起眼,“是株连九族吗?你们家到底犯的是什么大罪?”
燕七笑,面孔看来还有着几分青涩,可这笑容却满是沧桑。
他说:“罪大不大我不清楚,只知道瞬息之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甚至小到还不懂什么叫死亡,却开始为了活命而四处逃亡。”
很可悲,少不更事时便成了逃犯,甚至都不知所为什么。若非阿平救他,是否终有一日他将埋在黄土之下,或者活得不如人?可是,即便是看在阿平的救命之恩上,他也不该……嗤!我忽而明白过来:“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想要真正害他吧。”
“他杀了我全家,我恨他入骨,你怎么会觉得我不想害他?”燕七反过来问我,嘴角微扬表达讽意。我摇了摇头,否定而道:“小七,愤世嫉俗是骨子里的东西,不适合装出来。诚如你所言,在你少不更事时家中出事,你当年定然懵懂无知,甚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即使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明白,怨念有之,但谈不上对他恨之入骨。所以,你或许在菜里加了什么料使他出现短暂昏迷状况,但毕竟念着阿平的恩多一些,并没有真正下杀心。”
“许兰,你好可恶!”燕七恼羞成怒。
换成平常我便一笑了之了,可这时却没法笑得出来,燕七小小年纪明明仇深似海,却又恩怨分明。他对朱元璋有恨,毕竟一道杀令灭他满门,死的那些人中有他最亲的人,可阿平又对他有恩。我想每次朱元璋来他定然都在犹疑不决吧,假如他没有进这个皇宫没见到朱元璋本人,或许他就一直是个淳朴少年;可现实将他拉进了皇宫,屡屡得见家仇的罪魁祸首,需要多大的克制力才能不莽然而动啊。
光是想及这些,我就对他感到佩服,扪心自问做不到。
“燕姓肯定不是你原姓吧,你的本姓可以说吗?”我忽然想多了解这个孩子,他的内心一定是孤独的。燕七低了头,以为他不愿意说我便打算不强求,刚想岔开话题却听见他轻吐了一个字,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见了那个字——胡。
胡姓?明朝有姓胡的官员吗?燕七说当时他还年少不懂事,那至少也得十年前了吧。我在脑中搜找之前梦中所看的一些明史,忽而心头一震,朱元璋时代最有名的胡姓官员我只记得一个人,即当朝宰相胡惟庸!以谋逆之罪论处,株连九族,也牵连甚广,整整维持了十年。
是否真的谋逆已经不重要了,有人说胡惟庸心胸狭窄,有人说朱元璋心存猜疑和顾忌,总之这个胡惟庸之后,朱元璋便废除了宰相,全都由他执掌大小事。
朱元璋的帝王之才当真与他勤勉有关,他是历史上第一个废除宰相制度的皇帝,国家大小事决策都由他一人独断,夜夜为公到深夜,在他之后再无哪位帝王像他一般刻苦勤政了。
我没有再去追问燕七是否真的就是那胡惟庸的后人,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是与不是都改变不了当初,也改变不了现状。轻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你做某些决定前,多想想你的公子,在事情发生时他的状态你应该有看见吧,请不要罔顾了他对你的信任。”
燕七顿了顿,别扭地点头。
不需要苛责,即便昨日燕七真的动手那也无可厚非,只是若阿平知晓真相,恐怕会很难过吧。这个事就算告一段落,朱元璋那边既没有来追究,阿平也不知其故,而我也没有再去追问燕七究竟他在菜中下了什么手脚。
从阿平处获知大大小小的亲王藩王都在从外面陆陆续续地回来,整个皇城都洋溢着欢闹的气氛,阿平也时常要以皇太孙的身份在大殿上迎客,有时便回来很晚了。
可能这种氛围唯一没有影响到的就是我这兰苑了,一如既往地过着宁静朴实的生活,无论是燕七还是绿荷,他们都不会去羡慕外头缤纷的热闹。燕七还是一心扑在菜园子上,整日当个菜农,绿荷倒是闲来会在院子里比划着练拳。
若非亲眼所见,还真看不出来这傻乎乎的丫头有些功夫呢。
朱元璋应是忙着寿宴的事,也无暇再来我这,倒是省去了我的忧虑。就怕他再来燕七又犯轴,而朱元璋这人如今看来是人很随和,但我所知的历史上的那位帝王猜疑心十分的重。说不准那次他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暗地里已经开始留意提防阿平也说不定。
所以我几乎每晚都会等阿平回来才睡,入睡前也会询问今日又来了什么宾客。随着寿辰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焦躁,因为日前就听阿平说北平的燕王早前已经派人先一步传讯回来,说不日后就到。这天晚上阿平很晚都没回来,我去门处看了几趟,心里头总感觉惴惴的。
绿荷见我如此便问要不要去打听一下,我正迟疑间想同意,却听见不远处有语声传来。眯眸定睛而看,那其中走来的一道身影轮廓一眼便认出是阿平。
应是看到我等在门处了,阿平顿停下来与旁人说了几句话,便快步向我走过来。
到得近处他就问了:“是不是等急了?今儿燕王叔回来了,喝酒喝得有些晚了。我应该让人先过来通报一声的。”
“燕王叔?”我绷紧了声。
阿平不察我的异状,走过来环住我肩膀边往院内走边道:“是我前去北平镇守的王叔,他与我的两个堂兄弟一同回来的,我们兄弟好久没见便多喝了几杯,刚与我一道走回来的正是我那两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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