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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眉摇了摇尾巴,很有几分得意,笑道:“那是自然。那些道士,平素见了我们就喊打喊杀的,好像我们妖精多么十恶不赦。这下落在了我们手里,叫他们吃屎喝尿,他们也不敢不从!哈哈!那天可真把我得意坏了。”
这狐狸说话有些粗俗,薛清笑叹两声,也不说什么,只又道:“那道人呢?你和他也算是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你杀了他两次,他岂能与你就此善罢甘休?”
朱眉道:“说来也奇怪,我问了那道人,他这回却不记得我了。只是我翻检他身上的东西,见到有一个戒指,里头能储物,我知道里头放着一瓶极品仙丹,那戒指一贯是藏在他紫府之中的,死了也要带走——那戒指在他身上,他怎么不是?”
停了一停,朱眉似是想了想,又道:“他身上那股气味,也还是那样……就像是道长你身上,现在带着的味道一般,是尸气、死气,还有修道者修出来的灵气。”
薛清此时几乎已经能确定,他方才在三清观里遇见的那个魂魄,应该就是当年几度和朱眉遭逢的那个道人。即便不是同一个人,大抵也会是同门之属。只是这样不经由六道轮回,无限次地近似于转世重生一般,不停地变换肉身和身份……
忽地在心里想起了一个词来,记得前世似是曾经在哪本书,或是哪部电影里看到过的,夺舍,是不是就是这么回事?
那边朱眉仍旧说道:“因为他不记得我,我也不好再杀他一次,只但愿他是真忘了我,这因果也算了结。他虽拘禁我,我也杀了他两回了,正好彼此恩怨一笔勾销。我也没有多停留,第二日就带着同族的儿郎们,继续往洛阳城而行。”
说罢了,朱眉又道:“道长你方才说起来,我才记起,当初被那道人奴役的时候,有一阵我瞧见那道人魂魄出窍,离体而去,也不像是修行功法里所说,‘离魄’、‘合体’之类,倒有几分像是当年我去一户农庄偷鸡,正巧瞧见那户人家的老太太死了,她魂魄脱体而去的模样,就是那样子的——那道人兴许练的是这样的功法,专门要一次又一次地死了?”
薛清摆了摆手,笑道:“管他什什么……这功法想必有损阴德,却是笃定的了。你想,别人也是好端端地活着,这道人的魂魄却要把那人从躯壳之中挤出来,自己占有了那人的肉身,这岂不就是杀人的勾当了?与谋财害命,也相差不远。”
朱眉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其中相隔时日不长,必定不是他自己转世投胎。”
薛清道:“好了,此事你不必再想了。少停我再去那三清观一行,向那道人魂魄问出究竟,然后再说如何处置。如果真是像你所说,几次夺了他人肉身,强行转世,那这道人也留不得了。你先前知不知道,他可还有什么师门同道?他这法门,却万万不能流出去。”
朱眉打了个呵欠,露出尖尖的四颗犬齿,道:“我怎么知道?那时候那道人只当我是个烧火童子,才不和我说什么师门。我只知道,他那功法必定要死了一次才能修成,他自己说自己是成了仙,修成了正果,我瞧着,还不如所谓人仙。”
如今天地间灵气稀薄,修道者道行逐渐低微,修真衰败,连个金仙都是见不到的了,自然上古时候所谓,真仙之上才算是踏入了仙道之门,早就不算作数了。现在就算是尚未度过天劫,仍旧是练气士,修到离魄、合体,可以直接吸纳天地灵气,活三万六千岁,就能被称为仙人,只不过,这样的所谓“仙人”,也只是人仙而已,还不如渡劫之后的地仙。
至于那个道人……薛清勾了勾嘴角,道:“大约那是个‘鬼仙’吧。人间界修道者有所谓,渡劫不成,灵气集聚,欲要暴体而亡,未免元神崩溃,真灵不存,索性先一步自杀,还能谋求转世之后的入道之机,是以为‘尸解’,这道人,也能说是个‘尸解仙’?”
朱眉听得哈哈大笑,起来,道:“道长,你这说得真是分毫不错!我以前曾听人说,西方教有所谓坐化,也与‘尸解’类似,他们就可以说是‘坐化佛’了!”
薛清也笑了笑,却觉朱眉这话得有几分违和感,皱了皱眉,没有细想,道:“废话就不多说了,你自行在这里修炼,我去往城南一行。”
想了想,薛清又回头对朱眉道:“你既是已经踏入了修道之门,总也该有个结果不是?世间万物万事,你想要,就要付出代价。别只一味为了玩乐,却荒废了正事。今日瞧着你十分逸得,日后真就不会为今日所作所为,后悔万分?朱眉,你也算是好资质,别浪费了。”
朱眉摇了摇尾巴,并没有反驳,只是歪了歪脑袋,也不说什么,一旋身跳进了草丛里,又不知钻到哪里去了。薛清叹了口气,无奈笑笑。横竖朱眉也不是他的子弟,言尽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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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踏入三清观,薛清却赫然发觉,之前的那张符纸已经不见了。他自觉那困人的阵法他是用得惯了的,就算第一次用符纸,也不该这么轻易就被人揭去了,还是说,用法本来就不对?或是出了别的什么岔子,被人从外头破掉了这阵法?
思来想去,并没有什么失误的地方。那符纸上自带了强**力,琉璃净光佛的血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失效,而他在放符纸的时候,又加上了一道禁制,阵中的人不论是如何折腾,也无法撼动那符纸分毫。可能是……必经阵法画在纸上,其实应该有所改动?
摇了摇头,把符纸放了回去,单等日后再研究,薛清踏入先前遇见那魂魄的净舍之中,淡淡的死气还在,但是那道人却已经不见了。
果然逃走了。这所谓夺舍的法术,兴许就真是这道人一脉手创,他如果死了,日后也没有那么多借尸还魂的传说了。如此也就罢了,一饮一啄,因果自定,薛清也不是非要将那道人置之死地,就是担心此人为非作歹罢了。
此时觉得那道人遗下的惟独死气而已,并没有戾气或是怨念,应当不是什么……
想到此处,薛清忽然间醍醐灌顶一般,猛地有所领悟了。
既然他曾经夺舍,即便是在死人身上还魂,也应当带着几分不属于人间界的气息,仅仅是死气,怎么可能?
先前这道观之中的道人,尽数被人谋死了,而最终那罪魁祸首的道人,却又轻易伏诛,世间真的就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这座道观如此建制构型,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才建立起来的?又是谁,在这座道观里,因为这样的风水建制而收益了?
再说朱眉所言,第三次遭遇那道人的时候,分明一个小道士身上有那道人的物件,也有那道人的气息,却偏不是那道人,谁就能说,这不是一个障眼法?
而现在……就算是他真能找人揭了那张符纸,逃逸而去,也必定耗费许多精神法力,肯定跑不了多远!薛清左手一翻,指间便显出一枚青色的短矢。他抬手一挥,那青色的短矢浮于空中,飘飘荡荡,片刻之后朝着一个方向激射而出,不多时就听见一声惨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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