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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那潭水化作倾盆大雨,扬扬洒洒泼泄而下,方圆数十里都尽数被雨水覆盖,顿时那腥甜的味道越发浓烈,直至熏人。
薛清早已在周身布下法力防护,自然是滴水不沾。可空中那腥甜的气味,却难以禁制——薛清固然不用呼吸,摒弃掉了周遭空气也无妨,但是董原一时半会儿不呼气,就要憋死在这里了——总是还要强自忍耐。
才想到董原,却觉得他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在自己背上了。薛清皱眉,伸手把董原拉开,再一细看,却见他脸色着实十分难看。
见薛清回头,董原一手掩鼻,气若游丝地道:“薛兄,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气味简直要人性命……薛兄,借我一只衣袖挡一挡脸……唯独薛兄身上气息,才让人觉得好受一些……不成了,我今日毙命于此也……”
说着,他自顾自拽着薛清的衣袖,盖在自己脸上,用力喘气,这才瞧着脸色好转。薛清皱眉细思,这潭水味道虽然甜腥不正,转作了雨水更是熏人,却也不是十分难以忍受。
这种气息之中并没有带着灵气或者妖气,不侵人,也不伤身,只是不常见的一种气味而已,为什么董原受到的影响这么大?
正寻思着,薛清抬头却见那潭水已经尽数倾泻而出,四方碗状的石潭只剩下光秃秃的石头,那潭底色做血红,光辉熠熠,好似是有火焰燃烧一般。
火焰……是会燃烧的么?在水底下还能点燃的火焰……薛清心中才一动,便又见那石潭缓缓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滴溜溜地好似一只陀螺。
随着旋转,那石潭也越来越小,最终好似是真正的一只四方碗那般,漂浮于虚空之中。薛清一招手,那石潭——如今已经是石碗了——似乎自己有着意念,在半空之中犹疑片刻,才缓缓朝薛清飞来,到了身前三尺,又复停下。
那石碗看起来十分粗糙,四四方方,浅底阔口。碗壁上也并没有什么纹饰,只是稍作打磨而已——不过,这也只是伪装罢了。
薛清将那碗看了一遍,两手放在胸前,捏了个法诀,一股清光罩住那只石碗,丝丝法力注入,便见石头点点碎裂,石屑纷纷剥落,那只碗渐渐透出光辉。
片刻后,那只碗才终于显出真形——通体暗红,四方形制,四边各自嵌着一个环,外壁上纹绘着一条大河,环绕一周,内壁上是无数细密符文,底部冉冉暗火,灼灼燃烧。
其实这并不是一只碗而已……灵柩灯生成这种模样,还真是引人误解。薛清忍不住想到燃灯的另一件法宝,紫金钵盂,是不是想和这灵柩灯凑成一对天圆地方?
才见了那灵柩灯真形,却忽地听到一声惨叫,薛清蓦地回头,董原已经两手抱头,滚倒在地,大声惨叫着,凄厉无比。
一眨眼功夫,就见他七窍流血,两眼翻白,几乎要丧命当场,薛清连忙划出一道灵气,注入他身体之中,却全然无用,眼见那魂魄都要离体而去,隐隐已经脱离了躯壳。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说灵柩灯和太一有什么相克之处?以前却从没有听闻过此事,且太一和燃灯也从来不曾有什么过节……
这还是二师兄所为?薛清伸手抓过灵柩灯,索性不去管董原的肉身。魂魄离体,再塞回去就是了,若是魂魄被这灵柩灯所摄,那就只有魂飞魄散,成了这灵柩灯燃料的结局。
灵柩灯主死,是以生灵魂魄为灯油,无芯而自燃。就算是成了神仙,大罗金仙以下,被摄入其中,也要脱一层皮才能出来。太一此时又如何能抵抗?
眼见那魂魄神情懵懂,却又本能地觉得恐惧,挣扎着却逃不过,只能一点一点地自躯壳之中被灵柩灯的力量抽离出来,朝那灯盏滑去。直到魂魄连脚底也脱离了肉身,薛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魂魄的左手,一根发丝系住了那只手,董原的魂魄这才定住身形。
饶是有薛清的头发系住了他的手,那魂魄仍旧飘渺不定,似是被风吹动一般,不断地朝着灵柩灯的方向飘动。薛清此时只是找到了灵柩灯,拿在手里,还并没有炼化,也就不是真的拥有,自然不能驱动它,一时无法,只好从莲子空间中取出了另一盏灯,将玉虚宫灯置在董原魂魄顶上,金色光辉一洒,灵柩灯的暗红光芒顿时减弱,魂魄这才稳定下来。
毕竟这是玉虚宫灯,虽然能克制灵柩灯几分,却不比与灵柩灯互为两极的宝莲灯,也就只是一时半刻,能保住董原神魂不损罢了。长久被灵柩灯照耀,就算不被吸进去,魂魄也要有所损伤。人生就三魂七魄,少了一点,就要神智缺损。
董原随他上山来的时候还是好端端一个人,下山去时却变成了白痴——薛清可是不愿见这种情况。毕竟相识一场,也不忍他就此陨丧于此。
只是,一时半会儿,薛清也难将灵柩灯彻底祭炼。不说这灯究竟是怎么从燃灯手上到了这里,只说这灯里必定有燃灯一丝元神,就此将之抹杀,燃灯心有所感,就该知道这灯到了谁的手上。他也不是不识得薛清——或说是上清——失了一件伴生法宝,怎么可能不来寻。
到时候未免尴尬,且薛清是真不愿见这些所谓“故人”。燃灯可不是如大师兄二师兄等人一般,他不是圣人,自然不用常年待在三十三天外,想要下界,容易之极。
燃灯手上本来也就没有几件得用的法宝,灵柩灯又是他伴生所得,他不可能就此放弃了这盏灵柩灯。若是他日日来寻,薛清觉得,自己要被生生烦死。
顿时,这件事二师兄究竟为什么要如此弯弯绕绕,薛清终于明白了——无非还是想要逼迫自己回三十三天外。
此时董原已经魂魄离窍,不管他,他必然要被灵柩灯吸进去,做了燃料。太一本来就只剩下一丝元神,就此殒灭,世间可真就再也没有东皇了。
如果要救太一魂魄元神,就要制住灵柩灯,再也别无他法。太一魂魄如何脆弱,不论是业火莲台,或是混沌钟,只要一拿出来,威慑便要震得他魂飞魄散。
这灵柩灯好歹也是一件法宝,里面又有着燃灯一丝元神,若不将之杀灭,一时半刻真难掌握住灵柩灯。如果仅仅是压制燃灯元神,也不是不能够,却需要时间,然而太一神魂却等不了那么许久。灵柩灯在旁,他已经魂魄动摇了,等天亮日光一照,仍旧是魂飞魄散。
至此,为保太一元神不灭,就只能杀灭了燃灯那一丝元神——可这么又惹上了燃灯。
第三十九章祭炼
至此,为保太一元神不灭,就只能杀灭了燃灯那一丝元神——可这么一来,却又因此惹上了燃灯。薛清再不济,也不至于怕了燃灯,只是这人却是他不愿见的人之中的一个。
燃灯自来不是好相与之人,以上清记忆之中的印象,真是无耻之尤,不论是什么招数都敢用,从来不怕丢脸,于他来讲,面皮根本不值一文,只要是能达成所愿,怕是连胯下之辱都能忍得。这样的人,招惹上了他,或是得罪于他,到最后也只有叫他得去了便宜,才能算罢。至于薛清这般,燃灯招惹不起,他就好似狗皮膏药一般,死缠烂打,当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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