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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撞我?”他憋着委屈道。
“瞎子,谁叫你来抓我的!”
他惊愕,摸着身边的竹杖道:“是你说抓住了你,就给我陀螺……”
其他人也起哄道:“对啊,阿牛给陀螺!别耍赖嘛!”
“哪个没长脑壳的再敢说?!老子什么时候说给陀螺了?!”大牛愤怒地冲上来,一脚将他的竹杖踢飞。池青玉紧抿着唇,爬到一边去捡,冷冷道:“玩不起就不要玩,骗我来,被抓住了就不认账!”
“死瞎子,你还敢顶嘴!”大牛更是怒了,一把抓住他的竹杖,啪的一声便折断了,重重扔在地上,“滚,少在这里碍手碍脚!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玩?叫你来当瞎子还是抬举了你!”
其他孩童见他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起哄,讪讪地闭了嘴。
池青玉呆呆地坐在地上,摸到断成两截的竹杖,什么都没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咬着唇,许久才说了两个字:“骗子。”
大牛本已准备离开,听到他这句话,猛然间回头就是一巴掌。
“你说什么?!”
“骗子。”他的脸红了一片,眼神却还是淡漠。
“再说一遍试试!”
“骗子。”
噼噼啪啪的巴掌扇肿了池青玉的脸颊,大牛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按倒在枯树干上,用力地撞着他的头。“再说啊!有种就别停!”
他嘴角流着血,手中紧紧抓着断掉的竹杖,带着冷漠的笑,不停地喊道:“骗子,骗子,骗子!”
“老子就骗你了怎么样?做骗子总比你做瞎子强!你连走路都走不好,还有脸活着,趁早死了拉倒!”
远处传来大人的呼喊声,大牛又踢了他一脚,这才带着满腔怒火离开了这里。看热闹的孩童纷纷散去回家吃饭,只留下一身是伤的池青玉,攥着四分五裂的竹杖站在渐渐黯淡下来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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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瘸一拐回到草棚后,他那满脸的伤痕让爷爷一下子就明白了。小池却只是不说原因,蹲在门口给爷爷煎药,老人叹着气,想要出去询问清楚。
“爷爷,不要出去。”他背对着爷爷,还是蹲在地上不起来。
“怎么了?”
“他不讲理。”他低着头道。
爷爷走到他身后,摸摸他的背,孩子的背脊因为瘦弱而凸出,隔着衣衫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是哪个打了你?”
小池抱着膝,一动不动。面前的炉子冒出了烟,呛得他直咳嗽,眼里酸酸的。他伸手去揉,手指上湿漉漉的。
他呆了一会儿,忽然道:“爷爷,为什么我是瞎子?”
“那是老天爷注定的,小玉。”
“老天爷为什么要让我是瞎子,为什么不是别人?”
爷爷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想将他拉起来,他却抱着爷爷的腿,死也不肯站起。“我没有惹他们,为什么都要来打我?大牛说我活着没用,可是爷爷,我有眼睛的,我也有眼泪,我不要当瞎子,不要当瞎子啊!”他从未这样撕心裂肺地哭喊过,这次却好像疯了一样,坐在冰冷的地上,哭着歇斯底里。
那天晚上,祖孙俩连晚饭都没吃,他哭得累了,倦了,好像明白再喊再闹也是枉费,便睁着酸涩的眼,躺在了竹塌上。朦胧中,感觉到爷爷轻轻地抚着他受伤的脸颊,重重地叹着气。
终究是撑不住,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小池从竹塌上爬起。有人跌跌撞撞地进了门,他听到了爷爷的咳喘声,还有另一人在大声唤着:“老哥!老哥!”
那是镇上的郎中,爷爷唯一的朋友。
“爷爷!”小池惊慌着摸到爷爷身边,爷爷却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了,勉强扶着郎中才挪到竹塌边。
“爷爷你怎么了?”他吓得不轻,跪在地上道。
爷爷没有说话,郎中道:“听说你被打了,老哥去跟那个孩子理论,却被那户人家的恶婆娘一顿臭骂,推出门口。他年纪大了,又气又急就摔在冰上,幸好我走过,不然都没个人去扶一下。”
小池呆住,爷爷伸手摸着他的头,吃力道:“不要怕,我躺一躺就好……”他又艰难地侧过身子,从郎中那取过一物,塞到小池手中,哑着声音笑道,“给你又做了个杖子,乖,不要哭了。”
“爷爷……”小池握着那打磨得光滑的竹杖,眼泪滴落。
******
爷爷这一躺,没能再坐起来。漫长的冬天还未过去,他就在某一个不知是白天还是夜晚的时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小池一直记得那个寒冷的清早,他抖抖索索地坐起穿好衣服,想要叫醒爷爷,却发现躺在身边的老人已经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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