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这辈子再也不会像三年前那样去爱一个人,不想,也做不到。
所以,应该还是不爱了。
知道了答案,沈明酥并没去回答他。
屋内滴漏水声答答,落入潭中,寂静空旷,心底最后的一点期许也在她漫长的沉默中,慢慢地粉碎,封重彦双目发虚,只觉人已跌落千丈,见不到底,胸口的被褥乃蚕丝而成,轻如云,此时却如千钧重,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沈明酥见他迟迟不说话,想让他慢慢考虑,拿起空药碗,起身刚转过头,便听身后虚弱的一声,道:“来不及了。”
他喜欢她。
忘不了。
“婚期在三月之后,九月金秋,不冷也不热,气候适宜。”他声音轻得随时都能消失一般,但每一个字又是那么清楚。
沈明酥回过头。
他唇角一扬,对她笑了笑,故作出一副轻松的神色来,眼底的伤痛却掩盖不住,“阿锦忘了承诺,我记得,既说过要嫁我,便不能食言。”
唯独这桩,他不许她食言。
沈明酥立在那,耳边蝉鸣声不断,心绪倒是莫名乱了一瞬。
神色还在犹豫,他没给她再说下去的机会,温和地道:“昨晚你也没有睡好,去歇着吧。”顿了顿,又道:“以后不想来,便不用来。”
—
因封重彦嘱咐了不许声张,静院的人都瞒着,封夫人第二日午后才得知,匆匆赶过来,进去时见封重彦披着一件大氅,坐在圈椅内,膝上的书页翻开,视线却看向了一边窗棂外的景色,目光竟空空落落。
封夫人从未见过他如此落寞的神色,心头像是被刺扎了一下,心酸又心疼。
他三岁背诗,五岁提弓,当年封家遭难,他一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意态洒脱傲然,便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两年前回到昌都后,他整个人沉静下来,挑起了封家的重担,所走的每一步皆是小心翼翼,性子也变得谨慎。
他就是封家的一座山,仿佛无坚不摧,所有人都躲在了他的背后,寻求他的庇佑,可他也是个人。
会受伤,会疲惫。
封夫人走过去,柔声问道:“好点了吗?”
封重彦转过头,脸上的落寞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稳沉,“差不多了,让母亲担心了。”
平静的口吻,倒像是她适才看花了眼,她已经问过了卫常风和福安,为何忽然受了伤,两人皆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高安已死,梁家不成气候,如今朝中谁还能伤得了他,封夫人想亲口听他说,问道:“怎么回事?”
“遇了袭。”封重彦面色淡然,“朝堂纷争,孩儿心里有数,保证不会再有下回,母亲不用担心,若是得闲,孩儿的婚事,还得让母亲多费心。”
这事不用他说,封夫人也知道要好好操办。
他二十二了,封府的男儿还没有一个娶亲,抛开他的身份不说,封家的头一场婚事,怎么也不会含糊。
但这一桩婚事,封夫人实在欢喜不起来。
外面个个都觉得她封家是嫌弃沈家门槛低,才会对沈娘子不冷不热,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介意的并非是门槛,而是担心沈家那十几条命债,和那块不知所踪的雲骨,将来有一天会给封家带来灭顶之灾。
如今发生的桩桩件件,都在应证她的担心。
若论私心,她是恨不得这桩亲事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沈家娘子,都敢反了,封夫人知道自己说什么也劝不住,唯有同他道:“伯鹰,母亲什么都不求,只求咱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
—
一番兜兜转转,封家和沈家大娘子的亲事总算定下了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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