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桑便主动接下去道:「是仇恨。」
直到现在他还忘不了,常留瑟第一次来到临羡的那个下午。
义庄后门的小巷顶上蒙着人皮顶棚,下面堆满了各种古怪的物什,蛇虫毒物悄悄地潜藏着。
垂丝君虽然板着脸,却时不时地回头看顾,掩饰不了对于身后人的关注。
从那时起,季子桑便决定要仇恨常留瑟。
仇恨这个眼带桃花的青年,仇恨他看着垂丝君的目光。
那么专注幸福的眼神,不仅让季子桑想起了陆青侯也曾经透过自己脸上的面具,注视着归尘主人。
那个霸道地夺取了属于他的那份阳光的男人,那个游刃有余,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够将世间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
季子桑嘲笑自己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正因为归尘主人的一手遮天,大权独揽,自己才会被迫浸淫于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成为禁脔,在毒药般甜蜜的独占中,慢慢生长成为一条鲜艳而冰冷的毒蛇,永远盲目地追寻着别人的热度。
见他出神,垂丝君便趁机试探道:「你对我来必是真的喜欢,我只不过是第一个把你当作朋友的人,第一个把你当作季子桑,而不是归尘主人的影子的人。」
这话见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季子桑的心思。
他不觉有些慌张地否认道:「我与你的事,与归尘主人没有半点关系!」
垂丝君立刻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尸陀林,为什么要对归尘主人下毒手?」
「因为我想取而代之!」季子桑不假思索道,「我想要成为唯一的尸陀林主,仅此而已!」
「自欺欺人。」垂丝君冷酷地拆穿他的掩饰,「对一个高手瞎眼剐骨,这些都是比取他性命更困难的事。你既只是想要取而代之,又为何不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
「因为,那是因为——」季子桑想要回答,张了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胸中堵着一口气,将眼睛憋得通红。
垂丝君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紧接着他未竟的话语道:「因为你根本不希望他死!因为你只想让他再捉不到你,只想让他无法掌控你的存在!」
「不是这样!」季子桑被垂丝君这一连串的逼问冲昏了头脑,他浑浑噩噩地再退了两步,靠在冰冷的石笋上大声否认。
然而垂丝君却更加冷酷地说道:「若是心中无事,又何需这般争辩,你且扪心自问,看看自己过去的种种言行,究竟代表着一种怎么样的态度!」
季子桑闻言,心尖儿上一点血肉刺痛起来,他皱了皱眉,记忆宛如不受约束的洪流,一下子喷涌而出。
他陡然记起那被刻意埋葬的无数个夜晚,自己被赤裸地锁在床上,一边承受着rou体的快乐,一边积蓄着内心的愤怒。
直到地狱的火焰一点点从骨子里侵蚀出来,由内而外,将整个人彻彻底底地灼烧了一遍。
那种感觉,是痛,还是快?他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或许自己也是如垂丝君一般矛盾的人,被爱的时候就选择了恨,而离别的时候,则忍不住想要去爱。
至少在他亲手剐出归尘主人一双髌骨的时候,看着那一片血污之中的男人,季子桑也从未真正感觉到任何报复的快乐。
于是他便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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