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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满眼通红,暴怒的一甩手臂将太子甩了个趔趄,“混账,滚远点!”
太子吓得瘫在一边不敢再言语,皇上用力捂住柳龙骧额上的伤口想帮他止血,然而鲜红的血烫过他的手掌染红了龙袍止也止不住,皇上忽然悲从中来。当年他年少登基,远不如今日有皇帝的威严,登基那年开了恩科,殿试上瞧中了柳兢想点他做状元,可惜种种原因最终柳兢只是当了个探花,那届恩科选出来的臣子才是真正属于他的近臣,柳兢从一个憨直少年一步步陪着他成了如今的肱骨重臣,几十年君臣相依同舟共济,柳兢对皇上至忠至诚,皇上也将能奖赏的都奖赏了,然而年少时候的那个状元名头终究成了皇上心中抱憾终身之事,幸而柳兢有个好儿子,如他当年一般才华横溢卓尔不群,皇上钦点柳龙骧为新科状元,圆了他几十年的憾事,他本以为太子会如他当年待柳兢一般,上和下睦相得益彰,然而太子却将他的一片苦心都糟蹋了,他替太子选好的青年才俊,从叶惊澜到柳龙骧全被太子视如敝屣,太子尚未继位国之栋梁已如此遭遇,南溟的将来可敢想?
御医赶来极快,将气若游丝的柳龙骧抬走救治,大太监有眼色的喊了退朝,偌大的御殿中只余下两人,皇上一身鲜血的站着,太子泪流满面跪在一旁,不知殿中沉默了到底有多久,皇上重重叹了口气,“最近你就安心待在东宫,不用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大更啊
☆、70
涤清池是皇上独享的一处沐浴之地,引的是皇宫后山的温泉活水,皇上每次在此沐浴都会觉得十分解乏,然而今日皇上洗去了沾染在身上的鲜血依然心情沉重,好像柳龙骧的血依然留在他的身上,鲜红的温热的,带着那个孩子冷淡外表下骨子里的炙热。涤清池外,瑛贵妃赤足散发跪在门外恭候圣驾,皇上瞧见她的模样便知她是来请罪,然而她又有何罪,今日惹得龙颜大怒的只是一个太子,皇上面色不悦的低眸打量着一贯温和娴静的妃子,“蔷儿,你逾越了。”
瑛贵妃俯首,“皇上,若是珏儿,臣妾半句话也不会多说,可那毕竟是太子,珏儿求了臣妾来找皇上,臣妾明知逾越却不得不来,于私臣妾答应了皇后姐姐要照顾好太子,于公太子是储君怎能轻易圈禁,臣妾明知此事不该臣妾置喙,可就算心知会冒犯天威,臣妾也只能试上一试,皇上,当年皇后姐姐病逝,您是亲口答应了她封珝儿为储君,君无戏言啊皇上。”
皇上负手而立,眼中暗流涌动,他与皇后鹣鲽情深,当年亲口答应皇后立她的孩子为储君,是出自他们之间的情义,可是近几年来,这以情留下的允诺却好似渐渐变成了枷锁,时时刻刻掣肘着他,他已不是当年登基时候那好脾气的少年天子,数十年身处高位,已经让他习惯了独掌大权,这被约束的感觉,这不得已妥协的感觉,都让越发老迈的天子感到恼怒,他还没死,这天下难道已经就变成了他需处处忍让的天下?
“回去吧,”皇上眼神冷淡的望着瑛贵妃,“我知你与先皇后姐妹情深,可别忘了你到底是伺候谁的,太子如今还不是南溟的君。”
这话说的颇重,显少受到斥责的瑛贵妃震惊的抬头望向皇上,一张脸吓得惨白,皇上并无往日一般怜香惜玉,而是又补了一句,“让珏儿也想明白些,朕还没死,他用不着什么事都瞧着温珝的脸色给他当卒子,难道他就不是朕的儿子,不知道自己身份一般贵重么。”
瑛贵妃吓得花容失色,只知道战战兢兢的俯身叩头,皇上心里担心柳龙骧的情形无心再做纠缠,说了句跪安吧便带着大太监大步离开,大太监亦步亦趋跟在皇上身后,悄悄地回身冲着贴身伺候瑛贵妃的宫女使了个眼色,意思自己会找机会替瑛贵妃说话,宫女恭敬的朝于公公行了个礼致谢。
待到皇上一行人走得远了,俯在地上的瑛贵妃才由宫女扶着起身,她面色如常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带着贴身宫女回安熹宫,“静伶,一会儿派人去通知珏儿,就说事情已办妥。”
名唤静伶的宫女低声答是,瑛贵妃点点头,眼中透着淡淡的了然之色,皇上果然是恼极了当年那个允诺。
宫中朝堂两侧,分东西两殿,每日早朝之前文臣武将都是等候于此,文官在左殿武将在右殿,一般时候泾渭分明互不走动,然而今日左殿内却是文武混杂,柳龙骧在朝堂上撞了铜鼎,皇上立即命太医抬走救治,散朝后与柳龙骧或者柳兢近亲的文武官员便多有留在宫中等消息的,柳兢算是文官,自然大家也都到了左殿一起候着。
柳龙骧年少老成不苟言笑,但他亲爹柳兢平日里却是典型读书人的谦恭敦和,众人瞧着素来好脾气的柳尚书沉默不言的独自坐着,一时也不敢开口只能干陪着,多少人暗暗羡慕过柳兢生了个好儿子,玉树凌风才辨无双,可如今这天纵英才却生死未卜,实在是让人唏嘘。叶悔之也在左殿,却未去柳兢身边,甚至早朝散了两人连句话也未说过,柳兢只是寻了一处坐着,而叶悔之则选了门边靠着,他心中纷乱至极,既感动于柳龙骧的情义,又懊恼自己没瞧出柳龙骧的意图竟让他行了此事,而且他百思不得其解,以柳龙骧的机谋,就算想把太子拉下水从长计议便是,他这般玉石俱焚是为了什么。
柳龙骧撞鼎时候叶悔之大惊,将轻功催到极致才勉强拉住了他,在旁人看来那轻功简直如移形换影鬼神莫测,满朝文武无不暗自心惊,心说这等功夫天底下哪有他杀不了的人,还好自己平日从未得罪过这叶悔之,不然真是再无安枕之日。因着被划分为绝对不能得罪的一类,不少人在左殿瞧见叶悔之后都主动来搭话示好,这个夸一句小侯爷好功夫,那个叹一句小侯爷深藏不露,叶悔之如今代表着叶家不得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心下却是十分的厌烦。
众人的骚扰一直到季沧海进了左殿才算停了,大家心知肚明如今季沧海同叶家撕破了脸,瞧着季沧海主动朝叶悔之走来,一群老狐狸识趣的全都散了,站在这儿夹在两人中间里外不是人,还不如找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待着偷偷的听,就算刀光剑影也刮不着自己。
虽然早朝散的时候场面纷乱,但皇上既然已经判了杖责季沧海三十,这顿棍子自然是躲不过的,宫里当差的个顶个都是人精,这顿棍子定然是打的皮开肉绽又不会伤筋动骨,罚的人来查瞧着是绝无徇私的,挨的人知道未伤筋骨过后也会感念答谢。季沧海刚刚便是挨了这么有眼色的一顿打,饶是他征战沙场身子硬朗,此时也只能由两个小太监搀扶着才能勉强行走,本来他挨了罚宫中自然会派人将他送回将军府,但他担忧柳龙骧的状况,便给两个小太监塞了银钱让他们扶自己到左殿来等消息。
季沧海停在叶悔之面前,叶悔之侧头瞧了瞧季沧海身后血迹斑斑的衣裤,不咸不淡的开口,“季将军,我瞧着你伤的颇重,不知道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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