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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宇航这才放心,告了辞,坐长途汽车回县里准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菲被田蓉从被窝里拎出来,匆匆抹了把脸下楼,林建民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有一会儿。车子直奔郊县。林菲一路上始终没有清醒,一会儿梦见鲜红的录取通知书,一会儿梦见她那无比憧憬的大学生活,好多桃花在梦里飞舞。
车子停下了,林菲木浑浑噩噩地下了车,揉了好半天的眼睛,才意识到,她已经站在了董宇航家的大门口。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成片的矮趴趴的民房小院,黑色的屋檐,青色的砖墙,鼻息间嗅进的是一股淡淡的类似食草动物粪便的味道,视线向远一些延伸开去,便可看见大片的农田,脚下是被雨水浸染得有些粘稠的泥土路。董宇航家的小院就坐落在泥土路的一边,母子俩一样的谨慎的笑容,恭敬地站在门口迎接着‘贵宾’。
“林书记,林书记啊,你们可来了,我和宇航都等了一早上了,生怕路上不好走,你们耽误了。”董母在董宇航的搀扶下,摸索着迎了过来,拉着林建民的手,往自家的院子里让。
田蓉小心地跨过一道水沟,回头冲愣模愣眼的林菲摆手:“林菲,你在那傻站着干什么呢,快点过来啊,当心一会儿有狗咬你。”
“不打紧的,林阿姨,都是自家养的土狗,不咬人的。”走在前面的董宇航回头对田蓉笑了笑,田蓉也尴尬地回笑了一下,低头拾裙小心地挑着路往前面走。
林菲耸了耸肩,轻快地跟了上去,蹦跳的时候,没留意,溅起了一些泥水,白色的袜子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斑驳,她也不在意,很快凑到了董宇航旁边,扯着他的衣襟:“你家有什么好玩儿的?”她长这么大,竟是第一次来乡下的地方,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院中,一口水井,一张石头桌,破旧的二八自行车停在一边,院子不大,但是收拾得齐整利落,董宇航一边招呼客人坐下,一边端着茶壶倒水,隔着不高的院墙,隔壁的邻居也不时探头好奇地向这边张望几眼,董家竟然来了‘贵客’,真是稀奇。
“你想玩儿什么?”大人们坐在院子里寒暄起来,董宇航得了闲,才走到林菲面前,低头看着她光洁的额头。
“带我参观一下你家吧。”林菲瞪大眼睛,四下里看个不停,小小的院子已经被她看了好几遍,貌似没什么可看的了。
董宇航把林菲带到了屋子里,林菲进了屋子,愣了半天。很小的一间房,光线不好,冷一进来,眼前黑乎乎的一片,要过几秒才能看清楚,屋子和院子一样,也是小得不能再小,外间是简陋的锅台,老得看不出木质底色的橱柜,里间除了两张木头床和一面书桌、两口衣箱外,再无别物,整个屋子,都是一股黑沉沉的色调,唯一显眼的,就是里屋那几乎贴了一整面墙的各种奖状,荣誉证书。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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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菲走到那面墙前,认真地看着那些属于这个家的,唯一的‘骄傲’所在。
“县级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学习标兵,物理奥林匹克竞赛,化学竞赛,作文比赛,羽毛球比赛……”她小声地一一念过,不时啧啧称奇,最后,拿起了放在角落里的一面小小的奖杯,回头对董宇航说:“你还会打篮球?”
“恩,学习累了就当休息了。”董宇航笑了笑。可林菲拿着那个上书‘篮球队荣誉队长’的奖杯,心里清楚,这可不是随便打打那么简单,她小心地瞄了站在一边一脸木讷的男生,心想着,这是怎样一个人,住在这样一间几乎不能算是‘人住的’房子里,文理兼优也就罢了,还会打篮球,羽毛球……在她印象里,那些驰骋在运动场上的男生,都是些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才是。
她没有和董宇航做过同学,无法去知道他在那所县级的高中里,是个怎样的人物。她的既定印象里,他在学校,肯定也是一个阴沉内向的人,不善言辞,形单影只,没有什么朋友。可是眼前这些奖状,证书,奖杯,却足可以证实,董宇航在学校里,应该就是那种被全校女生背后议论纷纷的拉风男生,况且,他长得也还不赖,个子又高,举手投足都温和谦逊。
想到这儿,林菲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憋闷,她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很多很多精彩好玩儿的事情,可到底是什么,她又说不清了,这种感觉让天生乐观无忧无虑的林菲,第一次觉得困惑。
“屋子里太黑了,要不我们到院子里坐坐吧?”董宇航见林菲半天也没作声,以为是这一贫如洗的家让她觉得无聊,便小心地问她。
“恩。”林菲点点头,走出了屋子,出门之前,她又回头扫了一眼这间小屋,这间绝对配得上‘家徒四壁’的小屋,视线最后落在了董宇航身上,这个从小屋里走出来的少年,身上铺满了八月上午清新的阳光,眉眼低垂,淡淡的微笑,欣长的轮廓。她的心转瞬又明媚了起来:“董宇航,我们中午吃什么?”
董宇航走到院中临时架起的小桌边,上面已经摆满了林林总总的食材:“我妈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没什么太精贵的东西,希望你们不嫌弃。”
林菲走过去,看董宇航口中的‘没什么好东西’,她端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着董宇航手脚麻利地准备午饭,听着不远处大人们客气地寒暄,远处人家的家畜叫声,耳畔阵阵的蝉鸣,呼吸中,那股干净的乡间泥土味道。
“啊,空气真新鲜啊。”她舒适地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看着董宇航娴熟地切菜,翻锅,他竟然还会做饭,看那架势,一定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厨了,这男生到底还会多少东西,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呢。
太阳爬到了头顶,院子中央那面石头小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的小盘小碗,董母一直在陪着林建民夫妇和那司机聊天,这些菜,都是董宇航一个人张罗出来的,林菲眼见他忙忙活活,却乱中有序,有条不紊,一个个小菜,都做得手到擒来。
本来,她对这些食物是全无好感的,从前董宇航送到家里的那些山货,她也从来一口都不吃,她觉得那些东西都是洗也洗不去的泥,脏死了,可是亲眼看见董宇航做出来,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饭菜上齐了,董母热情地招呼大家开饭。
林菲坐在小板凳上,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筷子,夹了菜往自己嘴巴里塞。
“啧啧,没大没小的。”田蓉拍了她的脑袋一下:“别人都没动呢,就你嘴急。”
“你们折腾了一上午了,肯定是饿了,都吃吧,我们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好吃的,还怕林小姐吃不习惯呢。”董母忙接道。
“董嫂子,你别一口一个林小姐的了,太见外了,叫她菲菲就成了。”田蓉客气地说。
林菲已经趁着他们说话,吃了好几口菜,虽然是些简单的山货,可是此刻的环境,氛围,人事,却莫名觉得可口,她笑嘻嘻地对坐在她旁边的董宇航小声说:“董宇航,想不到,你做饭这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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