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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踌躇着,一脸的欲言又止。明染也不言语,连着吃了两碗粥,终于觉得回了魂,把碗往旁边小几上一丢,接着躺下闭目养神。
总相对无言也不是个事儿,气氛渐渐尴尬起来,虞劲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沉吟片刻,打破了冰冷的僵持:“你这些年,一直都不太好吧?”
明染道:“还行。”
听出他言语中的敷衍之意,虞劲烽心中五味杂陈,低声道:“看你如今这样,我也很难过,却又替不了你一分半点。那个鹿福灵草还有别的草药,我在这边给你守着,有生长成熟的,就采来让人给你送去。你自己以后莫要再深入险地,好好养着便是。”
明染道:“不用,我这次是带土挖出来,拿回去让簌簌试种,如果种得活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虞劲烽见他肯和自己说话,心中稍稍安慰一些,微笑道:“你这话我觉得不对,纵然簌簌能种得活,也一定比不上长在勒马岛上的。药草在寒冷地段的生长期限都会变长,因此药效才会好。这些药草移到别处未必不能生长,但能奉为灵药的恐是只有在这岛上生存的。古人说,桔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为枳,想来就是这个缘由。”
他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看来这阵子确实用心读了书,明染虽然不服却无法辩驳,索性闭了眼不理他。虞劲烽道:“我有话想跟你说,等你的人来或许我就没机会了,所以请你别装睡听我说,好吗?”
明染依旧沉默,虞劲烽只得厚着脸皮接着说下去:“我觉得我们还是合伙比较好。你不是也急着将竭海国发展壮大么?明翔军本就同气连枝,如果再次合而为一,不但能覆盖掌控整个东海,在我如今的封地上也等于重设一道屏障,完全掌控从泉州到南海这条通道。而且发往南海货物的许多原产地,也在我的封地上,只要你愿意,这些都是我们的。”
明染忍不住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伙?你背叛过我,你我也早已分道扬镳。我纵然不提,难道你就装着忘了?”
虞劲烽道:“没忘。但是我当初并不想背叛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怎么可能背叛你?我只是……我觉得你不该再帮着你的国主表兄,他一直在拖你的后腿,你又不忍心完全摆脱他,你那样极有可能把明翔军悉数葬送在云京。可是你不听,你什么都不肯听我的,我无法左右你,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心中一点底气都没有,所以一急就……小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不求你多替我想想,只求你别太在乎我的过错,毕竟我们还有弥补的机会对不对?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也不能确保我们的想法会完全一致,但彼此不要隐瞒,一切商量着来,行吗?”
明染怒道:“你放屁!我为什么不在乎?我最艰难的时候,你让我更艰难,按理我该恨你一生一世才对。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从前之事,以后你也别来我这里啰啰嗦嗦的,我不想听。”
他起身便要找衣服穿了走人,虞劲烽忙上去按住他:“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你不想听我就不说,要走得等你的人来了再走。”
明染起得有些急,忽觉得头晕目眩呼吸急迫,手脚微微颤抖,他只得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闷不吭声打算再躺回去,虞劲烽却搂住了他肩头不肯放开,低声道:“你别动,我就抱一下。”只觉得他瘦削的肩头温热柔韧,多久不曾触到这人,碰不到也就罢了,如今好容易再次拥他入怀,思念顿时如潮水般涌起,汹涌澎湃生生不息。
他不禁一阵战栗,一时间心酸无比,片刻后却又强忍着松手,将明染放躺在榻上,只温声道:“我们不说这个,说说别的,小舅父怎么办?你接还是我着人送?不过他现在还是不太认人,如果你想接走的话,最好再等等,届时我通过卫霜桥告诉你行吗?”
提到小舅父,明染神情柔和不少,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行。”
虞劲烽道:“还有一件事,或许你听了会不开心,但一定要耐着性子听完。靳端阳如今对我越发不满了,似乎已经快忍到了极限。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把北三岛收过来,在北斗海峡这边牵制他。虽然天霜、须离二岛的气候比勒马岛上强得多,只是从前被你赶到这儿的天弥族人都是双子岛上的底层百姓,并无什么谋生资本,不过在苟且偷生罢了。我想让你高抬贵手,给他们一条生路。”
明染道:“什么生路?我回到东海后,从未招惹过他们。”
虞劲烽叹了口气:“你明知我什么意思。你让易镡把北斗海峡看得滴水不漏的,虽然那边他们也努力建了几处码头,但过路客商并不敢在天霜和须离岛稍作停留,且他们打渔的渔船只要一发现统统就撵回去,导致当时去的时候什么样儿,如今还是什么样儿。小染,是个人,都想寻一条活路,你从前多么大方,对他们是否也稍微大方一点,所以还请你高抬贵手。”
明染道:“你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自己吧,你想在北三岛牵制靳端阳,现在就未雨绸缪地逼着我先给你好处好让你站稳足跟。我为什么要给你?”
虞劲烽无奈道:“你这么说也没错,所以也请你给我一条活路。当然最妥当不过的是,我们再次合伙,这一切就迎刃而解。”
他见明染又想发怒,忙提前按住了他:“你躺着别动,接着听我说。从前我一直以为你想保留朱鸾国,是你自己想要这片国土,所以我才讨要了紧挨着云京的封地,想着有朝一日如果你想杀回来也方便一些。后来我又仔细回思你和我说过的所有点滴细节,我发现我错了,其实你喜欢的是开拓疆土,在自己亲手打下来的土地上建造你想要的一切。如果你真是这般想的,那么我们合伙后就不要云京了,可以一直往东边的茫茫大海上拓展去,你想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走到哪里我都愿意陪着你。但是如果我们不合伙,你的兵力和我的兵力都不足以做成想做之事,我们两边都会被靳端阳牵制着,可是我们何必要跟他纠缠下去,岂不是正趁了他的意?”
这个饼画的仿佛还挺圆,明染沉默良久,终于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虞劲烽拉了他一只手起来,摸摸自己散落在肩头的卷发,苦笑道:“你生死不明地去了东海,我一年功夫两鬓斑白,打听你的消息又打听不出来,天天牵肠挂肚的。后来听到你好了,也不敢再去多问什么,想送你点东西都得小心翼翼的,还得被迫收你的银子。我有多煎熬,也只是我自己知道罢了。当然你可以不在乎,说是我自个儿作下的。只是我这个样子,你觉得我还会怎么样你么?那一次真是吓破了我的胆,我以后一定不会了,就请你再信任我一次吧!”
明染闭着眼想了一会儿,终于道:“你想收北三岛就收,余下之事等我好了再说,我如今没心思弄这个。我累了,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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