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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把那些话说出口,已经有些羞愧,可还是希望能表达一点:“爸爸,对不起,我觉得有点累,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不需要再去面对其他人,只和父亲,也许还有母亲,共同生活在一起。
他没能将话说完,因为父亲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让他突然惊醒: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却还是希望能待在父母身边,实在太过软弱。
这样失态的话,他也只能对着一贯温和又十分宠爱他的父亲说起,如果母亲也在场,他万万不会开口去要求。
将挑着的唇角放下来,他换上一种更加无懈可击的微笑:“抱歉,我不该有这种想法。”
就在他将话说完的瞬间,父亲就突兀地消失了,他眼前还是那条铺着金棕色地毯的走廊,但父亲已经不见了。
他的视野也仿佛在一瞬间就变暗了,萦绕在四周的兰花香气也不见了,换上了另一种更加馥郁甜美的香气。
即使没有看清楚,他也知道,那是玫瑰的香味,他为了纪念父亲而摆上的白色玫瑰花,还有花园中清一色的白色玫瑰,浓烈的香气一年四季都不曾在这座宅子里间断。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他的偏爱,所以才会有无处不在的白玫瑰,事实上,他和父亲的喜好一致,只爱淡雅高洁的兰花。
他从未喜欢过味道太过浓郁的玫瑰,其他人只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十几年如一日地用一种自己并不爱的花,来提醒自己记住一段并不愉快的回忆。
在父亲故去后,沈宅中就只有白玫瑰,不再有兰花,这是他对父亲的纪念,也是对自己的惩罚。
他突然感到自己上衣的衣角被拽了一下,怯生生的力度,仿佛有人迫切要得到他的注意,又小心翼翼不敢造次。
他低下头时,看到自己脚边站着一个黑发黑瞳的小女孩,她才刚五六岁的样子,因为营养不好,还比同龄的孩子更瘦弱一些。
但即使如此,她的脸还是精致无比,肌肤白皙得好像一尊瓷娃娃。
她就那么怯怯地看着他,细嫩清脆的声音里有浓浓的担忧:“琰哥哥,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他想不起来她是谁,又不忍心就这么拒绝,只能微蹙了眉,看着她没有回答。
他不过停顿片刻,神色为难了一些,小女孩的眼中就飞快涌上了水光,晶莹的泪滴填满了那双黑亮的眼睛,却还是没有流下去。
小女孩就这么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又轻轻拽他的衣角:“琰哥哥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他看不得她哭,更加无奈了一些,他又怎么舍得真的丢下她?明明她是他的小雪,无论如何都不忍心丢弃的小女孩。
他想到这里,好像就很快记起了很多事情,他在那个看起来就没有温暖的孤儿院捡到她,把她带回家里,用了很多年照顾她长大。
他开始不过一时兴起,后来却越陷越深,从没有这么温暖又可爱的小孩子,如此地接近他,还在某种程度上为他所有——他曾一度认为,她是他等来的救赎。
他逐渐爱她至深,到了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地步,他甚至不愿她参与到上一代的恩怨中,硬生生把她从自己身边放走了几年,以此隔开那些陈年旧事和她的距离。
看他一直不回答,那个小女孩像是更加害怕了,干脆抽泣起来,拽着他的衣角死都不肯松手一样:“琰哥哥要和我在一起!琰哥哥不能走!”
他非常无奈,眼前又朦胧起来什么都看不清,她哭闹的声音吵得他头都开始疼痛,胸口也有些发闷,他只得拼尽全力睁开眼睛。
触目所及都是纯白的颜色,色调沉暗的沈宅彻底消失了,他找到一个近处的熟悉身影,勉强勾起唇对她安慰地笑了笑:“小雪,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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