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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还三剑身荡开踢来的长篙,阿傩最后一击便已到了眼前,这巨人的身长、臂长加上长篙的修长,就像索命的一道利箭,无论铁还三如何闪避都要追着咬住他的心脏。铁还三不退反进,长剑带出一道疾风,不偏不倚,刺入阿傩长篙的前端,剑锋一转,长篙的竹篾擦着他的胸膛向两侧飚开,利剑长驱直入,刺碎长篙、刺碎阿傩的手掌,刺碎他的手臂。若不是铁还三的杀意在阿傩的吼叫中猛然消散,这剑势不知会奔腾到什么地方才会息止。
“寒央!”
阿傩凄厉地怒吼,粗壮的长臂嵌着那柄断剑在空中挥动。铁还三颓然倒在地上,捂着崩裂的伤口望着他从头顶翻腾而过,痛得满船狂跳,撞碎了船舱依旧是痛,便闯到船尾扑身在水门乱撞。水门在他巨大的身躯撞击下轰然颤抖,由巨木捆扎而成的水门开始分崩离析。段行洲扭过头来看见,大惊失色,弃了柯黛跃回船上,他看着活蹦乱跳的阿傩一时也无计可施,最后咬牙,下定决心,一头撞在阿傩地后背上,将他顶入水中。
柯黛却得机直闯颜焕面前,“你弃我,不如让我杀了你。”
柯黛举起刀来,颜焕却只是认真而平静地看着她的面庞。
柯黛持刀的手在他目光下不住颤抖,忽又柔声道:“只要你留在这里,我保证天下没有一个人敢动你分毫。”
颜焕微笑道:“柯黛,你不是这两人的对手,说这些无用。就算你武功盖世,也挡不住朝廷的千军万马,何必逞强呢。”
他说这话时,口气淡如清风,听这语声,铁还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夜与柯黛缠绵榻上的人。柯黛的面容一派萧瑟,仿佛决心是用鲜血凝铸,就在他说话的这会儿,她的面色便惨白了十分。
“段行洲!”铁还三大叫。
段行洲滚将起来,扑在颜焕身上,柯黛的刀锋从他肩胛上一滑而过,砍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柯黛趁段行洲与颜焕摔倒在地,举步再上,短刀照段行洲头颅便砍。段行洲扭过身来,扑面就是刀锋,他自知难免一死,不由垂下目光,却见柯黛胸前绽开了一束光芒般,倏然透出了一段雪亮的刀尖。杀人的苏漪在柯黛捂着胸膛坐倒在地时,却像死的是自己一般,面色灰白,颤着嘴唇怔了半晌,才放声大哭起来。
柯黛不可置信地望着段行洲,“段先生,那日在船上,你不舍得让我杀苏漪,现在……我是不是连她也不如,叫人人弃如敝履?”
“咳。”段行洲捂着嘴唇的指间慢慢滴出了些浑浊的鲜血,摇了摇头流下泪来。
柯黛的蓝袖覆在他的足尖,幽然透了口气。
颜焕俯身扶住她的身子,半晌,突然道:“死了?”他好像在问已然气绝的柯黛,声音里终于有水波般的涟漪。
船身微微一沉,青池方向的水门终于破碎,温暖的离水卷着水门的巨木,咆哮着向清凉如玉的青池,一去不回。
春末。段行洲与铁还三终于穿上了刑部捕快神气的官衣。京城百姓还不知道段行洲的厉害,因此还懵懂无知地在段行洲面前大摇大摆,招摇过市。虽然不及寒州时威风,但因得到皇帝的嘉奖,段行洲着实高兴了很多天,直到在街头突然遇见了苏漪。
这骑着黑色骏马的红衫姑娘望见段行洲时,面上笑容之璀璨,无人不喜。而她策马驱近,当头便是一鞭时,吓得周围人都是纷纷躲避,只有早作防备的铁还三一把捞住鞭子,想了片刻,也不知该不该将她拽下马来。
“我来。”段行洲毫不客气,上前就猛拉鞭子。
苏漪一笑,松开了手,段行洲便脱力滚倒在京城大街上。
“苏大小姐可好?”铁还三问她。
苏漪笑道:“好得很呢,以后为了近水堂的买卖,会常往来京城,见面的时候多着呢。那个王八蛋方白帝怎么样了?有没有吃饭的时候噎死啊?”苏漪一脚把段行洲踹起来,问道。
那个在太后怀中依旧乖巧如同婴儿般的小王爷怎么会不好?除了皇帝以在外恐再次遭强人劫持为由,收回封地在京择府居住之外,样样都很好。
段行洲道:“小颜王很好。马上就要迎娶洪州亲王的妹妹——洪郡主做正妃,不两日就是大喜的日子了。”
“他要成亲?”苏漪抽了口冷气,“柯黛才……可拿住了那个冒充方白帝的女子?”
“没有。”铁还三道。官兵攻入白帝城时,寒央已不知去向,想来她一身女装的话,定无人想到她就是那个抛头露面的方白帝。实际上刑部也无从缉拿寒央——铁还三像是为了忘记她,再也没有提过这个名字;而段行洲似乎是从未记住过这个人,更没有想起来向刑部禀报。
“闲人回避——”街道尽头有人喝道,“洪州亲王驾临——”
京城百姓有条不紊地抱头鼠窜,以豁然亮出长剑般的神速让开了一条康庄大道。这三个人被人潮挤到了街沿上。
洪州亲王很年轻,神采飞扬,顾盼自雄,人们都说这位亲王也非安分之人,由其母做主与皇亲结为秦晋之好后,前程更是不可限量。然而京城百姓高官见得多了,纵然亲王英俊非凡,也未曾引起围观百姓的兴致。而其后洪州王太妃的座驾却稍稍引起了点轰动。虽然驾车的四匹马神骏非凡,而后随驾的神骑身上点点红斑还让人想起今春落去的桃花,虽然车架优美,都是桐木精雕细刻,可京城百姓见多识广,也不怎么待见。只有赶车的那个独臂巨人才堪怪异,引得人们议论纷纷。
“啊……”苏漪张大了嘴,指着那车夫道。
那巨人便猛然扭头望来,目光一敛,收紧了缰绳。马车驻足不前,车内的王太妃轻声问了句什么,那巨人便嘀嘀咕咕满面青筋乱跳地叙述。
铁还三不自觉地甩脱段行洲,分开人群,向那车走去。
那车窗的帘子却一直垂着,最后车轮辘辘,向深宫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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