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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庭院大门一开,黑发披肩的冷峻和尚当门而立,他们在门外说些什么,普珠上师自是一一听见,脸上冷峻依然,毫无表情。古溪潭的声音传了出来,“三位远来辛苦,请进吧。”
唐俪辞三人走进房中,房内绿意盎然,种植许多盆形状可爱的花草,和普珠上师冷峻的气质浑不相称,显然并非普珠手植,然而幽雅清闲,令人观之自在。床上躺着一人,面色苍白,唇边满是血污,正是萧奇兰。
“萧大哥中了余泣凤一剑,胸骨尽碎,命在垂危,”钟春髻黯然道,“那一招‘西风斩荒火’实在……”原来适才池云、余泣凤对峙之时,萧奇兰出手相助,触发剑气,余泣凤“西风斩荒火”全数向着萧奇兰发了出去,才会遭沈郎魂暗算,仔细算来,实是萧奇兰代池云受了这一剑。池云伸手一把萧奇兰的脉门,“老子和人动手,谁要你横里插一脚?如今半死不活,真是活该。这伤老子不会治,姓沈的,你来。”沈郎魂按住萧奇兰颈侧,略一沉吟,“普珠上师如何说?”
古溪潭道,“胸骨尽碎,幸而心脉受伤不重,这一剑受池兄刀气逼偏,穿过肺脏,外伤沉重。内腑受余泣凤强劲剑气震伤,经脉寸断,就算治好,也是功力全废,唉……”唐俪辞雪白的手指也在萧奇兰的脉门上轻轻蹭了一下,“我对疗伤一窍不通,不过可有什么奇药、珍品可疗此重伤?萧大侠英勇义烈,不该受此苦楚。”古溪潭摇了摇头,黯然无语。沈郎魂淡淡的道,“举世无双的奇药,自然可以疗此重伤,你若有千年人参万年何首乌或是瑶池金丹白玉灵芝,就可以救他的命。”唐俪辞轻咳一声,“千年人参万年何首乌没有,不知此药如何?”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质的小盒,莫约核桃大小,盒作绯红之色,似极了一个小小的桃子,打开小盒,盒中冲出一股极其怪异难闻的气味,众人无不掩鼻,古溪潭问道:“这是?”
盒中是一枚黑色的药丸,其气并非奇臭,但令人中之欲呕,钟春髻首先抵挡不住,退出房门,在门外深深吸了几口气,再闭气进来。“这是一种麻药,服下此药,十二个时辰内痛觉消失,然而神智清醒。”唐俪辞道,“如果各位有续经脉接碎骨的能耐,萧大侠服下此药之后,即使开膛破肚,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致有事,并且神智清醒,可以运气配合。”沈郎魂微微变色,“这可是麻沸散?”唐俪辞合上桃形盒子,那股怪异的气味随之淡去,“这是比麻沸散更强的麻药,对身体无害。”沈郎魂心中一动,他当日能将方周之心埋进自己腹中,连接血脉,想必也是服用这种药丸,却不知他用何物连接血脉?“如果将他胸口打开,拼接碎骨不成问题,只是断去的经脉并非有形之物,要续经脉,必要打通他全身所有闭塞之处,恐怕要众人合力才能完成。”古溪潭精神一振,“幸好人手众多,不知治萧兄之伤,需要几位高手?”沈郎魂淡淡的道,“你、我、池云、普珠四人。”古溪潭道,“我去与上师商量。”他奔出门外,和站在门口不言不动的普珠交谈几句,“上师答允救人,只是四人如出手救人,此地安危就在唐公子和钟姑娘肩上了。”
钟春髻提剑在手,“各位尽管放心,钟春髻当拼死保各位功成圆满。”池云冷冷的道,“只怕就算你拼死也保不了什么圆满。”唐俪辞举袖一拦,含笑挡在钟春髻面前,“不可对钟姑娘无礼,生如你这般倜傥潇洒,语言本该客气斯文些。”池云两眼一翻,“老子便是喜欢惹人讨厌,如何?”唐俪辞道,“不如何,个性顽劣而已。”他对古溪潭微笑,“事不宜迟,各位着手进行,我与钟姑娘门外守护。”古溪潭点头,沈郎魂在萧奇兰身上按了几下,点住数处穴道,刺下数枚钢针,开始详细解说如何运气合力,各人都是此中行家,各自出手,缓缓开始运气,待经脉驳接真气贯通之后,再开胸治疗碎骨之伤,比较妥当。
唐俪辞和钟春髻并肩站在门口,钟春髻望着门外坟冢,幽幽一叹,“此次鬼丸风波,不知几时方休,又不知几人不幸,世上多少避世高人,如若都能出关为此出力,那就好了。”唐俪辞望着屋外梅林,没有说话,钟春髻看了他一眼,此人容貌秀雅,举止温文得体,又是干国舅、万窍斋和池云之主,不知在此事之中,能起到怎样的作用?人走到如他这一步,权利两得,又如此年轻,为何眼色如此……如此……她低下头来,不敢直视唐俪辞的眼睛,那是一双秀丽之极的眼睛,然而眼中神色复杂多变,多看两眼,不知为何,自己就有心力交瘁之感。
他神秘莫测,看似白面书生,她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躯体之内,内心深处,必定和外表不同。
“钟姑娘在想什么?”在她心神不定之际,唐俪辞微笑问,他虽然没有看她,却似乎把她看得清清楚楚,“或是感慨什么?”
“没什么。”她低声道,“唐公子能和池云沈郎魂为友,我觉得不可思议而已。”
唐俪辞微微一笑,似乎在这清雅绝伦的居所,白梅的幽香也让他有些神思飘散,本想说些什么,终还是没说。
房里被沈郎魂放在椅上的凤凤突然放声大哭,唐俪辞回身将他抱了出来,凤凤立刻破涕为笑,牢牢抓住他的灰发。“唐公子生来便是此种发色?”钟春髻的目光移到唐俪辞发上,满头银灰长发,实是世所罕见。唐俪辞举手一掠发丝,“听说江湖中也有人满头白发,其人就叫做白发,不是么?”钟春髻点头,“我和白大侠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的白发和老人的白发一般无异,你的头发却是银灰色的,从未见有人天生如此。”唐俪辞微微一笑,“那你便当我天生如此罢了。”钟春髻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此人神秘,说话费解,她顿了一顿,还是不再深思的好。
过了片刻,“春意无端贯青华,草木曾萦几家绿,云菩提,梅花碧,何处琴听人声泣。”唐俪辞倚门而立,轻轻蹭着腕上银镯,“钟姑娘风采怡人,想必雅擅诗词,不知此词如何?”钟春髻在心中反复斟酌过几次,“不知是何曲?”唐俪辞道,“我也不知是何曲,很久之前,听人唱过。”钟春髻道,“词意淡雅出尘,不知为何,却有凄婉之声。”唐俪辞微微一笑,“那写此词的人,姑娘以为如何?”钟春髻沉吟道,“想必是出尘离世、心性宁定的隐者,方能观春之静谧。”唐俪辞道,“嗯,此词我问过三个人,三人都是当世名家,大致之意,与姑娘相同。可惜……”钟春髻微微一怔,“可惜什么?”唐俪辞眼望梅林,梅林清雅如雪,宛若词意,“写这词的人,是我的挚友。”钟春髻道,“是你的挚友,那好得很啊,有何可惜之处?”唐俪辞道,“我那挚友风采绝世,慈悲心肠,无论是人品容貌,堪称天下无双……我没有见过美人六音的风采,但深信我那挚友绝不在六音之下。”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因为平淡,所以听起来很真,钟春髻心道你也是翩翩公子,既然你如此说,那人想必真是人间罕见的美男子了,不过男子汉大丈夫,美不美又有什么干系?只听唐俪辞慢慢的道,“在他当年的住处,也有这一片梅林,他也爱梅,这首词是他住在梅林中时,为梅叶而写。可惜的是,如此风华绝代的挚友,在我喝的酒中下毒,将我打成重伤,掷入水井之中,然后往井中倒了一桶桐油,放了一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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