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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各各讶异。刘劲草道:“这是谁?”胡孙儿说:“方才大伙儿跟萧冷在堂子里打架,我自知本事差劲,不敢上阵,便潜入这活修罗的房间,想偷了他的包袱盘缠出一口恶气。不料掀瓦一瞧,发现房内还有一对男女,男的便是这小子,躺在床上跟活死人一样,女的愁眉苦脸,坐在床边发愣。
“看情状,这两人当是活修罗的同伙。我未知虚实,不敢妄动。不料那婆娘坐了一会儿,起身开门,我趁机从天窗钻入,将这小子拖到床下。师父你也知道,徒弟做这等事十分麻利,哈,竟将那女子轻易骗了过去。”
众人此次损失惨重,听说这年轻公子是萧冷的同伙,无不愤然向前。刘劲草急忙喝止众人:“这人虽是萧冷同伙,可他如今昏迷不醒,我等也不该趁人之危。”薛家兄弟点头称是。刘劲草招呼弟子,将人抱起,胡孙儿忙道:“慢来,这人身上有古怪。”
刘劲草皱眉道:“你这猴儿,有话也不一次说完,还有什么古怪?”胡孙儿吐舌道:“他身上热得厉害,弟子在床下傍着他时,就像挨着一个火炉子,先人板板,要不是怕人发现,我早就跳出来了。”
刘劲草闻言,俯身去摸梁文靖额头,果然入手灼热。他沉吟片刻,思索不透,便道:“此人高烧不退,只怕性命不保。”当即默运内功,将梁文靖抱起。起身之际,忽听“吧嗒”一声,自梁文靖怀里掉出一物。众人低头望去,却是半只玉虎。
薛容微露讶色,拾起玉虎端详,忽地失声惊叫:“哎呀,这不是今上的虎符么?”众人无不大惊,刘劲草皱眉道:“薛老弟,此话当真?”薛容急道:“错不了,当年我曾在禁军中担任教头,见过此物,形制虽然不同,但确为虎符无疑。如今只有半只,料是还未合符?一旦合符,千军万马也可调动。”
众人听说这枚小小玉虎竟有如此大用,不觉都变了脸色。刘劲草半晌道:“如此说,这人来头不小。”薛容定一定神,仔细端详那公子的面容,忽地“哎哟”一声,吃吃叫道:“他是,他是……”刘劲草忙问:“是谁?”薛容面上涌起一阵血红,长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劲草公,你可听说过淮安王么?”
众人又是一惊。刘劲草迟疑道:“薛老弟拿得准么?这话可不能乱说。”薛容叹道:“我去年在临安曾受千岁大恩,面聆教诲,尽管一年不见,容貌却还记得。数日前,我收到他的亲笔书信,说是得了统兵虎符,要来蜀中自将待边,与蒙古皇帝决一死战,命我兄弟到合州与他会合。如今他容貌仿佛,又有虎符在身,不是淮安王是谁?”他一边说,一边望着那公子的火红面庞,心头一痛,眼眶潮润一片。
这公子正是梁文靖。他遭受易经改脉之苦,体内真气乱走,后被萧冷以“轻雷指”制住“阳蹻”脉,那真气方才稍歇。他这一身内功雄浑至此,全赖萧冷所赐,就算公羊羽亲临,也不能让他在短短七日之内达到如此境界。
公羊羽将“浩然正气”打入梁文靖体内,不过是对付萧玉翎的权宜之计,绝未料到梁文靖竟要凭这区区一小股真气,抵御萧冷这等大敌。这七日之中,萧冷将梁文靖周身诸穴一一点遍,两人的真气也就逐穴较量,梁文靖每每费尽心力化解一次萧冷的“玄阴离合神功”,体内真气便浑厚一分。人身穴道何止百数,梁文靖一心保命,夜里苦练,白日化解入侵阴气,体内“浩然正气”精进之速超乎常人想象,一时越积越厚,便如江河水满,势必破堤而出。
常人修炼,大抵循序渐进,经脉久经淬炼,缩张自如,故而易经改脉之时,经脉已然自具承受之力。梁文靖精进太快,近乎魔道,真气变厚,经脉却脆弱如故,若无绝顶高手解救,真气宣泄无路,必然破穴而出,死得十分悲惨。
萧冷也知道梁文靖体内发生极大变故,但具体情形却不甚了然。萧玉翎既然求他,他便以“轻雷指”封住梁文靖的“阳蹻”脉,此举仍是包藏祸心。注入的“玄阴离合神功”远胜以往,存心让梁文靖雪上加霜,顶好一命呜呼,除掉这个情敌。不料梁文靖体内的“浩然正气”初时只求宣泄,是以大肆冲击经脉,此时忽遇对手,顿时转为自保,与入侵真气纠缠交锋,故此因祸得福,暂缓了他走火入魔的危险。
梁文靖陷入此等危境,外界有何剧变,早已无暇理会,只觉体内热气鼓荡汹涌,将“阳蹻”脉的阴毒之气一一降服。刘劲草将他抱起时,“阳蹻”脉已被贯通过半。
刘劲草听了薛容之言,惊喜之余又暗暗发愁。他命众弟子收殓栈中尸身,自与薛家兄弟、胡孙儿另辟一间上房,将梁文靖搁置床上,把脉细察。他精通岐黄之术,内家功夫更有独到之处,沉吟良久,隐约猜到原由,说道:“千岁如今情状,乃是修炼内功不当,走火入魔所致。”
薛容讶然道:“据我所知,千岁略通武艺,却并未修炼过内功。”刘劲草摇头道:“若非如此,必是萧冷动了手脚。如今千岁体内真气之厚,只怕小老儿也有所不及。”薛容望着梁文靖,一时目瞪口呆。刘劲草又道:“千岁的情形我生平仅见,眼下似被某种手段压制住了,延迟片刻,只怕大祸临头。”
薛容急道:“劲草公,千岁的性命关系天下苍生,还请千万想个法子。”刘劲草叹了口气,沉吟良久,忽道:“胡孙儿,你将‘空青石乳’拿来。”胡孙儿应了一声,“嗖”地纵出,一转眼将一个白瓷瓶递到刘劲草手上。
刘劲草抚着瓷瓶叹道:“这‘空青石乳’乃顽石精华,极为难得,是我峨眉镇山的宝贝。此物秉性至阴,以毒攻毒,能够克制各种炎毒。千岁体内真气为纯阳之气,必要如此至阴之物方能缓解。”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又道,“不过这东西毒性极大,喝下去有莫大的风险,分量上也极难把握。唉,事关重大,小老儿委实担不得这个干系啊!”
刘、薛二人四目相对,均感迟疑。胡孙儿生来冒失,瞧得不耐,忽地一把夺过瓷瓶,撬开梁文靖的牙关,将石乳统统灌了进去。他快手快脚,薛、刘二人均是阻拦不及。刘劲草跌足骂道:“你这猴儿,又莽撞了。”胡孙儿笑道:“左右是死,与其走火入魔死得疯疯癫癫,还不如一下子毒死痛快。”
刘劲草挥手便打,胡孙儿一纵身蹿到梁上,挤眉弄眼。刘劲草虽为师尊,但论及轻身功夫,却不如这个弟子,只气得仰头喝骂。正自吵闹,忽听梁文靖呻吟一声。刘劲草一瞧,却见他面上透出一股青气,渐自盖住满面红光。薛容一急,伸手摸去,忽觉梁文靖的身子热度消退,渐渐变冷。薛容大惊,正要询问,忽觉那身子复又变热,梁文靖的面上青气沉降,又被那红光盖住。
薛容望着梁文靖的面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身子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一时大惑不解,问道:“劲草公,这是为何?”这情形刘劲草也是从没见过,一时拈须皱眉,出声不得。就连胡孙儿也觉出异样,收了笑容,凝神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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