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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靖识得那尸首正是黄袍公子一行,不觉心跳加剧,几要夺口而出,半晌颤声说道:“爹,这些人怎就死了……”梁天德默然不答,望着场中三人,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忽听端木长歌厉声道:“白先生,这却如何解释?”白朴淡淡说道:“解释什么?”端木长歌道:“我与严兄离开之前,主公安然无恙,白先生离开以后,主公却遭不测,这其中的缘故费人思量!”白朴似乎心神不属,闻言唔了一声。
端木长歌又说:“主公一心寻求替身以避仇家,却被白先生一再阻止,更教区区琢磨不透。难不成主公的性命还不如那个姓梁的小子?或者白先生是怕主公行那李代桃僵之计,以假乱真,叫你也分不出真假吧?”白朴嗯了一声,仍不言语。严刚则悄悄拾起一口单刀,紧攥在手。
端木长歌顿了顿,又道:“除此两事,还有一事,端木长歌更不明白,为何玉虎竟在令师之手?莫不是令师徒一明一暗,分别行事……”白朴两眼望天,哼了一声,只一晃,欺近端木长歌,右手扣他胸口。端木长歌急忙横臂格出,不料白朴抓势陡疾,瞬间快了数倍。端木长歌胸口一闷,已被扣住。严刚厉喝一声,一抖手,白茫茫一片刀光向白朴掠出。白朴左袖一拂,飘飘然搭上刀背。严刚单刀脱手,眼睁睁看着白朴大袖一收,将刀卷在袖里。
这擒人夺刀,宛如电光石火,一时人人屏息,只闻山风拂衣有声。梁天德望着三人,但觉局势混乱,也不知如何是好。
白朴淡淡说道:“各位大可疑我白朴,但若辱及家师,休怪白某无礼。”袖袍一拂,大刀化作一道流光,“噌”的一声,插入石壁半尺有余。端木长歌二人脸色惨白,口唇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听白朴又缓声道:“端木兄,白某请教一事。”端木长歌身在人手,无奈答道:“白先生请说。”
白朴道:“如果白某就是谋害主公的凶手,而今要杀二位灭口,端木兄自忖有几分生理?”端木长歌苦笑道:“半分也无。”白朴道:“是了。”忽地松开端木长歌,长叹一声道,“白某要害主公,又何必等到今日?”那二人恍然想起,白朴贵为那黄袍公子的谋主,黄袍公子生前待之极厚,同席而食,抵足而眠,白朴若有不轨之心,早已下手加害,无须等到今日。端木长歌不由汗颜道:“白先生,我急怒攻心,一时糊涂了。”
白朴却不理会,俯身察看地上的尸首,半晌道:“端木兄,你瞧这伤口有何异样?”端木长歌低头细瞧,忽地倒吸一口冷气,脱口道:“好家伙,不但伤在同一地方,伤口的深浅长短还均是一样,难不成是用尺子量好了的?”白朴叹道:“端木兄高见。若我料得不错,这刀法定是出自黑水门下。”话一出口,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端木长歌失了一会儿神,咽了一口唾沫,涩声道:“黑水门下?”白朴道:“不错,这世上的刀法要么迅快,要么狠辣,但说到计算精准,毫厘无差,却唯有黑水一派的刀法了。”说罢,长叹一声。梁文靖见一众人等无不面如死灰,不由心想:“黑水一派是什么东西,竟将他们吓成这样?”
思忖间,白朴凝视黄袍公子,忽地闭眼叹道:“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吟声和着秋风,分外凄凉萧索。梁天德忍不住问:“臭小子,这是什么话?”梁文靖难得见父亲垂询,忙道:“这是屈原《国殇》中的句子,大意为‘你虽身死,精神长存,你魂魄坚毅,堪称鬼中英雄’。”梁天德哦了一声,破天荒地没有责备儿子穷酸,反而望着那公子尸首,眉间透出焦虑神气。
忽听白朴道:“端木兄,严老弟,事已至此,二位有何打算?”端木长歌微闭双目,拈须不语,严刚却冷笑道:“还有什么打算?主公已死,大家散伙了事。”白朴道:“严老弟的话倒是人之常情。只不过这个东西事关重大,总需有人守护。”说罢,摊开手掌,露出半只玉虎。端木长歌双眼陡张,目光在玉虎上转了一转,复又黯然合上。严刚也盯着玉虎,有些魂不守舍。白朴目不转睛地瞧了二人半晌,忽道:“不才乍逢此变,心旌动摇,故于二位多有得罪。但方才定神细思,却有一个计较,想与二位商议商议。”
二人惧他武功,齐道:“白先生请讲。”白朴点点头,目光一转,又向梁文靖扫来。梁文靖见他眼神殷切,忽觉一阵心慌,匆忙低下头去。
白朴略一沉思,忽向梁天德道:“老先生,你可认得这个?”说罢,将玉虎拈在手里。迎着落日余照看去,只见彩光流转,似在玉虎周边镶了一圈七色虹霓。梁天德瞧着玉虎,透出追忆之色,忽而叹道:“若我所料不差,这是当今圣上的虎符吧!”话音方落,梁文靖失声叫道:“虎符?”梁天德叹道:“不错,这半只玉虎能够调动千军万马。”
自古大将出征,天子、诸侯不能亲身随从,便以金玉青铜雕铸成虎形,从中剖开,与大将各持其半。如要调动大军,便令一使者持半只虎符前往军营,与大将手中半只相合,验证无误,即可调动兵马,故而世称“合符”。只因军队为国之爪牙,关系天下兴亡,调动之机至为审慎,是以虎符为天子神器,绝不轻与。
梁文靖在史书中屡见虎符之威,听父亲一说,顿觉心跳气促,望着半只玉虎,油然生出敬畏。忽听白朴叹道:“老先生果然不是常人,真是好见识。”梁天德摇头道:“梁某的来历暂且不谈,这半只虎符又怎会落在令师手里?”白朴摇头道:“这玉虎不是家师的,是他从主公身上拿出来的。”
梁天德目视那黄袍公子,吃惊道:“是他的?”白朴道:“不错,家师必是目睹这些尸首,顺手搜寻,得此虎符。他老人家聪明绝顶,因此猜到主公的身份,故来寻我,将这虎符归还。”梁天德叹道:“不错,令师如是凶手,必无归还虎符之理,仅此一样,就可澄清令师的嫌疑了。”白朴苦笑道:“可惜他终究不肯见我。”梁天德奇道:“这是何故?”
白朴叹道:“实不相瞒,白某是家师的弃徒。”众人又是一惊。白朴神色黯然,又叹了一口气。
梁天德知他被逐出师门必有隐衷,不便多问,只道:“不知令主公手持虎符又是何种身份?”梁文靖久不言语,此时忍不住插嘴道:“那还用问,有虎符在手,必是朝廷的大将军了。”白朴瞧他一眼,说道:“小兄弟,你听说过淮安么?”梁文靖道:“听说是江南名城。”白朴只是摇头。梁天德却吐了一口气,苦笑道:“莫不是淮安王?”白朴点头道:“还是老先生有见识。”梁天德瞧了地上那黄袍公子一眼,忽道:“是他?”白朴苦笑道:“是他!”
梁天德抬头望了望已然暗淡的天穹,眼角爬过一丝苦涩,悠悠叹道:“这下可好,小朝廷的梁柱又断一根。”梁文靖不由问道:“爹,淮安王是谁?”梁天德未及答话,白朴已道:“淮安王是地上这位公子的封号,他本是当今皇帝的幼子。”说着苦笑一下,又道,“小兄弟,你可知大宋与外族交锋为何处于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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