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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绍云道:“还有师父,要学功夫你只能找他。”
解挽舟猛一抬头,叫道:“绝无可能!他和我不共戴天,我怎能认贼作父!”楚绍云摇头道:“师父只是个杀手而已,你要恨的不该是他。杀手受人雇佣之后才会杀人,说穿了不过是工具,你应该找那个请他杀死你兄长的人才对。”
解挽舟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个人居心叵测罪大恶极,定是和我解家有深仇大恨,我一定要揪他出来。”
楚绍云一笑,慢慢地道:“就凭你那两招‘梦回剑法’,自保都尚且不及,说这些又有何用?”
解挽舟脸一红,低头思忖,犹豫不决。楚绍云也不催他,抬头看天空如洗,白云悠然。
过了良久,解挽舟终于一咬牙,道:“好,我再去找他。”
江雪涯拿起手旁的白罗绢丝帕,轻轻拭了拭唇角,摆手让侍仆将早膳端了下去,抬眼看看站在面前的两个少年。解挽舟面色沉定,有一种痛下决心后的决然;楚绍云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
江雪涯微微一笑,道:“求我做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解挽舟沉声道:“你要什么,说出来。”江雪涯饶有兴味地瞥了他一眼,挑起一边唇角:“你除了你自己,还有什么能给我的?”
解挽舟惊诧地瞪大双眼,看江雪涯目光扫向已经穿好衣服缩在墙角的荏弱少年,陡然了悟他话中含义,犹如被人劈手扇了一个耳光,愤然狂怒,叫道:“江雪涯,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解家名满江南,绝无忍辱偷生贪生怕死之辈!”
江雪涯讥诮地撇撇嘴:“好个名满江南,好个不怕死的世家子弟。”他也不生气,微扬着头,神色恍惚,半晌方道,“你若能用海水,将北崖边上那口大缸盛满,我就教你武功。”
就这么简单?解挽舟心存疑惑,道:“一言为定?”
江雪涯一笑,道:“一言为定。”顿了顿,又道,“你出去吧,绍云留下。”
解挽舟看了楚绍云一眼,见他低头并无异议,便转身走了出去。江雪涯缓缓站起身,踱到窗前,阳光透过窗纱洋洋洒洒铺进来,将江雪涯的身影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泽之中,淡得看不清轮廓。
“绍云。”江雪涯唤道。楚绍云抬头,看着师父模糊的身形,慢悠悠的声音飘到他的耳边,像一句叹息的诅咒:“别对他太好,他会背叛你。”
楚绍云道:“是,弟子多谢师父提点。”他低着头,神色淡然,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不相信也好吧,江雪涯轻笑,当年的自己,又何尝相信过?
第10章谁怜憔悴更凋零
翌日清晨,解挽舟早早便起床洗漱,到院中练了一会剑,神清气爽。他凝定心神,回到房中坐等。不多时,楚绍云慢悠悠地踱过来,手里提着个包裹,走到解挽舟身边,将包裹放到桌上,一点一点打开,露出几样黑黢黢的东西。
解挽舟皱眉道:“这是什么?”顺手提起一个,居然极为沉重,猝不及防险些失手掉到地上。
楚绍云道:“这是‘炼云片’,师父命令你得带上它。”这“炼云片”约有寸许,五六片用两条绳索连在一起,乌黑黯哑,毫无光泽。
解挽舟冷然笑道:“我就说没那么简单,他会有多好心。”拿起一块‘炼云片’绑到前臂,楚绍云帮他将手臂和小腿都绑上了,解挽舟站起来轻跃两下,似乎比幼时练轻功用的铁砂袋重了许多,不过倒也还可承受,披上外衣,道:“咱们走吧。”
二人来到北崖,楚绍云指着尽处道:“就是那口大缸。”解挽舟凑上前,果见崖边突出一块大石,里面嵌着一口大缸,和家中庑廊下存水的大缸相仿佛,似乎无甚特别。缸沿的岩石上,放着一个木桶,上面的把手极为光滑,不知被多少人摩挲过。
走到崖边,向下望去,这里并不高耸,距沙滩约有数十丈,但颇为陡峭,怪石突兀,野松横生。想来,就要从这里下去,用木桶提了海水上来,装满大缸。
解挽舟咬着唇仔细端详,估量虽有难度,但还不至于过分,只听楚绍云道:“量力而行,不可过于勉强,日子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解挽舟嘴一撇,刚想说:“这有何难,今日之内必会装满。”突然记起昨天这个大师兄昨日之言,心道:我就先不说,一举成功,令他们大吃一惊刮目相看。他一向顺风顺水,自认在少年英侠中也算出类拔萃,那日在岛上受到欺凌,无非是井微井奎仗着人多势众,却非自己技不如人。但受江雪涯几次教训,又被这个木头师兄连番告诫,心里就有些赌气的意味,只沉声道:“好。”再不多言。楚绍云微一颌首,转身离开。
解挽舟提着木桶一边从崖上攀下去,一边留心两旁地势,觉得这数月间虽无法习武,但功力并未滞后,心头大定,信心倍增。
这两日天气渐暖,海畔冰冻稍融,但冰层仍铺出数丈。解挽舟蹑足抬腿,默运玄功,在冰层上飞奔,提了海水上来,又返到崖底,看准途径,一手提桶,一手攀岩,提气纵跃,不过一盏茶时间,到了崖边,将桶中海水倾入缸中,已有寸许深,看情形,不须一日,半日即可装满。解挽舟舒了一口气,提桶攀下崖去。
过不多时,又拎了一桶海水上来,倒入缸中,定睛看去,不见涨了多少。解挽舟微一皱眉,再提海水倒进去,仍不见缸内水增多。他搔搔头,有些疑惑,低头想了想,不得要领,再一看大缸里,海水居然更少了。解挽舟吃了一惊,急忙俯身下去,双手扒在缸边,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倒进缸内的海水,越来越浅,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点水渍。
解挽舟恍然而悟,气得浑身发颤,差点骂出声来,这个缸,他奶奶的居然是个漏的!
他一脚踢开那个木桶,恨得咬牙切齿,反被激发了倔性,狠狠地道:“江雪涯!我才不会半途而废,让你拣笑话!”一把抓住木桶,飞一般又冲了下去。
这个缸陷在崖边顽石之内,本就是为了练轻功之用,缸底边沿留有缝隙,和下面岩石连为一体,海水灌入,即顺着缝隙流下去,又汇入大海,练功之人,需得打水比缸内水流失得更快,才能使缸内装满。
解挽舟既明了此节,轻功施展开来,快捷如燕,沿着崖壁上上下下,一桶一桶倾入大缸之中,眼见缸内海水一点一点抬高。但他身上系着“炼云片”,刚开始尚可维持,来回几趟便觉得双腿双臂极为沉重,身形渐渐慢了下来。等提了二十来桶,已然满脸是汗,累得呼呼喘气,只觉得这大缸像个无底洞,怎么填也也填不满,再提五六桶,缸内水不见多,反而又少了。
解挽舟双腿踩在突出的石块上,突突直打颤,一手提着装满海水的水桶,仿佛有千斤重;另一手紧紧扳住一个探出的树根,想要用力拉上去,身上的力气却无论如何再也榨不出哪怕一丝一毫,手指一点一点滑下来,“砰”地一声,连人带桶一起摔到沙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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