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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这女人带去见老谭前,我决定先让沈措见她一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她说,这次见面比任何面试都重要,因为那小子的一个点头一句话都足以左右我的生活。我带她去买些漂亮的衣服来匹配沈措慷慨相赠的珠宝项链,可她对着明亮橱窗里那一件件价格不菲的无袖礼服犯了难——我这才发现她似乎从不穿无袖或者短袖的衣服,她的解释是,瘦得胳膊上青筋突显,实在不好看。
千甄万选后,终于定下一件单袖的黑色真丝长裙。
将长裙试上身的女人戴着那条价值百万的珠宝项链,偏着头咬着下唇问我好不好看,我屏息了很久才说出一句,美极了。
她与秦藻一见如故,宛若亲生姐妹一般。“你真美,和你的丈夫真是天造地设。”她拉过那个比自己美出几倍的女人的手,奉承她的口吻显得既拿捏精准又自然真诚。而当秦藻为我与沈措准备茶点的时她则满面笑意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别把他们宠坏了,我们是他们应该捧于指掌的女人,可不是端茶送水的老妈子。”
秦藻看见鱼入油锅发出噼啪声响的时候会吓得尖叫,而邱琪歌完成一桌堪比星级饭店的丰盛佳肴则完全游刃有余。沈措的妻子啧啧赞叹对方能干贤惠的同时,想到了要生第二胎好与我俩的孩子结亲。可是,身为丈夫的男人却完全不在我面前掩饰自己对那个女人的真实想法——他太喜欢她,或者,太不喜欢她。
她为他单独煲了一盅含有药材的汤,因为知道他的胃不太好。
邱琪歌端汤上桌的时候,我注意到沈措有意无意地和她靠得很近,甚至近到两人的肌肤彼此摩挲相亲。
“你知道Cartier和Swarovski的差别在哪里吗?”这是一个跳跃的话题,前言不搭后语。沈措轻轻瞟了一眼女人脖子上的珠宝项链,那双常常显得冷淡忧郁的眼眸此刻眼波妩媚,顾盼生辉。
“关于设计和美学,你是专家。”邱琪歌笑了笑,返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再美丽的赝品仍然只是赝品,难登大雅之堂。”沈措稍稍抬起脸,用含情脉脉的目光凝视起对方的眼眸,笑容不改地给她答案,“就和试图鱼目混珠的女人一样,愚蠢、虚荣、表里不一。”
每个人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却不知道这梁子何时结下的。
“我有东西想送给你,作为对这一桌佳肴的感谢。”沈措对邱琪歌笑了笑,“你能不能随我去房间里取。”
沈措从身后靠近女人,漂亮冰凉的手指游弋在她光滑削瘦的肩头和锁骨间,指尖轻轻擦过挑起她脖子上那条昂贵异常的宝石项链。他唇角倾斜,挑着玩味的笑容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女人温润的身体散发出一种类似于洋甘菊和广藿香的香水味道,若有若无,和男人一身清冽优雅、忽远忽近的香水味道慢慢融合在一起。
“干嘛摆出一副十五六岁的处女才会有的表情?”窗外高悬一弯月牙,如一把亮铮铮的刀。那捕猎般的神情让女人毛骨悚然。“除了不能娶你为妻,谭帅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
“沈措,你是婊子养的!”邱琪歌尖叫着往后退了一步,而满心疑惑的我正与此时推门而入——她慌忙躲于我的身后,我则很平静地对她说了一声,你先出去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待门被阖上,牢牢盯着他的眼睛,以一个并未拔高却分明含怒的声音说,“我应该和你说过,这是我要娶的女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沈措走进主卧里的卫生间,对着镜子,拿起剃须刀开始剃须。
“我明白了,这是你的报复。”这种漠然处之的故技重施让我刹那间更为恼怒,恼怒得大脑梗塞,居然口不择言,“当年的事你耿耿于怀至今,一直在伺机报复。”感到嘴角抽筋,面部僵硬。内心充斥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懊丧与痛苦——我们的友谊从来刀枪不入,仅有一只没有浸泡冥河水的脚踝。
“不是吗?”我站于他的身后,从玻璃中看着他的眼睛,“就因为当年我和南——”
“Damnit.”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因他的突然出声打断而戛然而止。沈措稍稍皱起眉眼,于镜前反反复复侧脸检查自己颚边的伤口,仿佛没有听见我说了什么似的开口,“这刀片太钝了。”
白皙下颌处刮出了一道极细的红色的口子。
“我……”咬了咬唇,终究还是转身出了门。
有些事儿,就像一副千疮百孔的皮囊掩藏于漂亮裘袍之下,不揭开才是皆大欢喜。
刚及跨门而出,一直等于门外的邱琪歌一头扑进我的怀里,呜呜咽咽起来。
可我一把将她推开老远,“你是泼妇吗?”冷冷注视她满是愕然的眼睛,“你他妈刚才说谁是婊子养的?!”
那一阵子我俩谁也不去理谁,我闷头忙于准备婚礼,而他则继续国内国外满世界地捞钱。老七决定当个和事佬——他和沈措后来在生意场上见过几面,彼此也算是个场面上的朋友。老七暗地里悄悄跟我说,其实全是沈措的意思,他估摸着也对这不知轻重的玩笑悔了,特意吩咐我一定请上你和邱琪歌一块儿吃顿饭——你要不给他个台阶下算了。
“巧了,”我嘿哧一笑,“我本也有这打算让你请他吃饭来着。”
老七多少年了没改那“不求最好,只求最贵”的脾性,在一间饭店里订下一桌,吃什么都好比直接吞咽人民币。
“人生太短,活着不易,亏待自己就是傻逼。”上菜前,老七幽幽一叹,“妈的,倒霉!年纪轻轻就被糖尿病缠上了,不注射胰岛素没准就得咽气。”然后他特熟稔地拿出一支针剂,掳袖、消毒、扎紧静脉,对着手臂前侧开始注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索,配上他那张素行不端的脸,实在有点像个老吃老做的瘾君子。
“久病成医,也算塞翁失马。”沈措淡淡笑了笑,若有似无般将目光瞟向了邱琪歌。
随着那些液体被缓缓推入男人的手臂,邱琪歌突然极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她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提出要去洗手间补个妆,却被对面而坐的沈措一把拉住了手腕,“我上次的提议,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你、你放开我!”奇怪的是,冷气打足的地方她汗落如珠却又畏冷似的瑟瑟痉挛起来。
“沈措!”刚偃旗息鼓的怒气复又如油沸铁烙,把骨节捏的咔嚓生响,我朝他大嚷。可是男人依然紧紧扣着女人的手腕不放,他的眼睛冷漠如冰,嘴角却噙着异常勾人的笑容。纤瘦单薄的身体愈颤愈烈,几番想要挣脱自己的手臂,甚至动用了另一只手前去帮忙。挣扎对峙中她自己撩起了袖子——手臂上的皮肤透着猩红血丝,密密麻麻的针眼非常显眼。
“你,”终于放开了女人的手,极寡地挑了挑漂亮的唇角,“在吸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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