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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劲烽道:“那自然……再好不过,我来时其实也是这般打算,你都不嫌委屈,我们这些人又委屈什么,总强过在西北做一辈子马贼。再说跟着你,我觉得还可以。只是我的人都是西域来的,不擅长水性,而龙翔军是水军,恐怕适应着有些艰难。”
明染道:“那就快些学去。哪个人都不是生来会水,除非鱼和王八。”
虞劲烽怒道:“还有鸭子鹅!明小侯爷,你和别人说话好声好气温柔体贴,见了我却这般尖酸刻薄,我这待遇可是不一般啊!我是否在你心里独树一帜,是不同凡响的存在?”
这马贼如此不懂尊卑之别,还敢对着自己发飙,明染看在他送自己棺木的份上,决定忍了,缓声道:“你想多了,我对谁都一视同仁。你抱怨我出去不带你,不重用你,不信任你,我这就给你派活。过几天你随着阿宴带几个人,去我表妹的陪嫁庄园把那几座花亭子给拉回来,不得有半点损伤。二月二十七前跟着我送进宫里去。”
事实证明这马贼的确聪明能干行动迅捷,用起来十分顺手,几日后就和阿宴一起妥当地把三座花亭用大车拉回来,又作为恭贺小谢皇后生辰之礼送进了宫。
三个花亭子也争气得很,在小谢皇后生辰之时同时盛开。一亭子金黄的酴醾,一亭子醉红的玫瑰,一亭子明紫的藤花,浓香馥郁沁人心脾,顿时讨得了小谢皇后的欢心。
皇后生辰,百官都来贺寿,皇帝赐下了御膳,明染随着大表哥来混吃混喝,酒席上国主不但当场夸奖了他,还赏赐他两箱子绫罗绸缎。明染自是不好独吞,又将赏赐搭上一份谢礼乖乖给表妹左簌簌送去。
过得几天,他顺理成章地递折子求见国主。国主应允了,并不在御书房见他,却让内侍将他带进了御花园的垂丝华坞,窗外一树树的垂丝海棠初开,嫣红点点夹在嫩叶之间。
许是小谢皇后吹了许多枕头风的缘故,国主一见明染就免了他的礼,满面笑容的透着喜庆:“你在兵部做得怎么样?还顺心吗?如果觉得不遂意,孤给你再换个好地方去。”
明染道:“多承陛下垂爱,臣弟觉得还不错。兵部诸位大人脾性爽利,与臣弟很合得来。”
国主点头:“嗯,你觉得满意就行。你不用替那几个老家伙说好话,他们欺生得很,若是谁敢欺负你,你来告诉孤,孤替你教训他们。”
明染道:“有陛下这句话,臣弟就放心了,不过诸位大人对臣弟照拂有加,不曾有半点欺凌之意。他们倒是常常给臣弟提起那一年随着陛下御驾亲征老吴国的事情,思及陛下之伟绩,称赞不已,说是御驾到处所向披靡,国主一声令下,敌军望风而逃,那一仗,好生痛快!”
国主果然龙颜大悦,得意洋洋斜睨他一眼:“孤虽然比不得那些将军们勇猛,但大约比你要强些。瞧你这绣花枕头的模样,都是我们惯的你,你也得多历练才好。”
此话正合明染心意,忙道:“臣弟自然是不能和陛下比的,拍马也赶不上,因此也存了历练之心,无奈如今四下里并无战事,我却哪里历练去?因此臣弟前些日子和温嘉秀将军四处看了看,见六军及禁军皆人马充足,唯有龙翔军相对羸弱一些,可云京四周水路广阔纵横,却恰恰适合水军发展,因此想在从前龙翔军的基础上扩充组建一支水军。臣弟这里有一本较详细的奏折,还请陛下详阅。”
国主又斜睨他一眼,拿过那本奏折翻阅着,一边随口问道:“孤听说,你在和小舅父他们排练一出戏,说是叫长恨歌?你在其中还串了什么角色?”
明染道:“是有这么回事儿。小舅想安排我做安禄山,又觉得不合适,找到二姨母家的二表哥顶上了。但小舅说一出戏老长了,他也唱不下来,让臣弟跟他一起拿下唐明皇这个角色。可是戏词儿太难记,如今臣弟一句也没背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目前是只随着教坊乐队弹箜篌。”
国主嗯嗯点头:“小舅还是有几分眼力见儿的,他是比你长得像安禄山。你们张罗得这么起劲儿,如此热闹有趣的事情,现在才来告诉孤,可见不是真心信任孤,我这终究是高处不胜寒哪。你们的戏词儿又是谁编的?”
明染道:“是小舅和一位朋友胡乱编的。”
国主闻言有些不服气:“小舅编词儿?他能有孤编得好?为何不来找我?谁不知孤是朱鸾国第一才子!”
明染道:“一出戏很长,陛下这日理万机的……”
国主冷哼一声,却见门首处一个皇后身边的宫女合着一名贴身内侍在探头探脑往里看,他勾勾手指:“过来,是皇后有什么事儿吗?”
那宫女手中托着一只檀木匣子,趋近来禀报道:“皇后娘娘闻听明小侯爷和国舅爷唱戏的事情,让奴婢送这个匣子来,说是各位张罗唱戏辛苦了,娘娘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添个茶水钱。”
明染连忙站起身来,欲接非接的,回头觑着国主脸色,耳朵却竖了起来,悄悄运功捕捉垂丝华坞内外蛛丝马迹。既然皇后如此快就得知消息,想必派了心腹在这左近偷听,或者说,她亲自在偷听。
果然,清风里隐约有细微的环佩叮咚和绸缎摩挲之声。他不经意地一侧身,眼角余光扫到轩窗外那边几从垂丝海棠之后,看到一角天青色的襦裙和半只银红色的衣袖。的确有女人,还不止一个。
国主想是也料到了,伸头往窗外看看,却一点都不生气,对着那片衣角笑得很暧昧很温柔,又转头对明染道:“皇后给你什么好东西,打开给孤看看。”
匣中装满指肚大的珍珠,温润细腻光华流转。国主哼笑一声:“你这位皇嫂真是妇人之见。谁不知雍江侯府富可敌国,还稀罕她这点茶水钱?”
明染忙辩解道:“家中父母的确留了些资产给臣弟,不过臣弟不会经营,折损不少,如今入不敷出的,也就是在吃老本,哪里当得起富可敌国四个字?至于我们唱戏,那是胡乱闹着玩儿,上不得台面,这珍珠虽是皇嫂好心馈赠,臣弟却无颜收下。”
国主双目盯着窗外那片让人念念不忘的衣角道:“既然是你皇嫂一点心意,给你就拿着吧,回头好好唱一出戏给我们听,算是报答。至于入不敷出什么的,在我这里还讲究财不露富,还哭穷,谁信你的话。要哭穷也是孤先哭给你们看,几千万百姓,三千里山河,哪里不需要银子?一个个都伸着手来跟孤要。哎,做国主难,做个好国主更难啊!何时才能抛却这凡尘俗世烟火人间,做一个清清静静的出世之人!”
他感慨万千的,明染面无表情,不知如何接话。
幸好国主感叹完毕,一回头又看到了他,想起来他来此目的,拿过那折子又翻了翻,折子最后附着一张简单舆图。他凝目良久,神色终于郑重起来:“你想重建龙翔军,想法是不错,但都搁在云京外的江上,却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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