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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泪水无声落下,洇湿了挺拔峻峭的字迹,再抬头望出去的时候,视线一片模糊。
“丫头,走了走了!”前一辆马车的帘子忽然间被掀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探出头来,“再不走来不及了。”
韩维桑吸了吸鼻子,将那张纸小心折叠好放在掌心,对老先生扬起一个微笑道:“来了。”
城墙上,江载初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手中握着沥宽剑柄,越握越紧,直到视线尽头,再也看不见那一队人马。
“上将军。”
江载初并不回身,只问道:“交给她了吗?”
“是。”
“她说了什么?”
“郡主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他“嗯”了一声,声音中难分喜怒抑或失落。
此刻,所有的儿女情长,都已交付在那张纸上。
他想,她会懂的。
元熙三年七月,匈奴左屠耆王冒曼整合所有入关军队,一路气势汹汹而来,直插永宁。若是永宁失守,则中禹水以南只剩长风重镇作为最后防线,再无遮挡。
十三日下午,永宁城以北约五十里处,一支急行军的匈奴大军停下休整,冒曼接到前锋急报,不远处已能见到洛军斥候身影。
随军回来的匈奴贵族休屠王年岁稍长,行事颇为谨慎,一扫之前志得意满的模样,皱着眉问:“他们是大部而出?还是至今仍在永宁关?宁王呢?”
尚未等到回答,冒曼笑道:“叔父,你未免太过谨慎了。连京城都被我们拿下,何况区区一个永宁城?”
“当年江载初出关之时,没人知道他会打仗。”休屠王叹气道,“等到知道的时候,已经一败涂地了。”
左屠耆王是匈奴的储君,能征善战,当年江载初出征关外时,他恰好出征月氏,两人并未对阵。因此,虽然久闻“黑罗刹”之名,冒曼心中并不恐惧,相反,心中存着跃跃欲试之心。
“这个人,你说他是狂妄呢,还是太过自信呢?”冒曼看着舆图,指尖指着如今他们所在之地,“中原人武器精良,行阵严密,但骑术远不如我们。他竟然敢在此处布阵,意图与我骑兵对冲。”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倒要看看,这黑罗刹,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
十三日晚,元皓行和宋安坐镇永宁城,大司马江载初率军出北门,精锐尽至永宁城北垂惠县。在历经了前期不战而败、京城失守的困局后,中原军队终于首次正面迎击匈奴军团,军队中弥散着一种古怪的氛围,约莫是紧张的躁动,只有当年跟着江载初出过关的老兵们老神在在地就地闭目养神。
营帐内,江载初正在擦拭沥宽,连秀站起踱步,暮光频频落在帐外。
“不知西北战况如何了。”许是受不了战前这样沉闷的氛围,连秀问道,“景云那小子也不知能不能顶住。”
“他同他伯父在一道,景老将军素来谨慎,无需担心。平城的缺口不是那么容易堵上的,也会是一场苦战。”江载初顿了顿,插剑入鞘,随意道,“走吧连将军,咱们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
他说的甚是轻松随意,仿佛是要去做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连秀看着他,眼神颇有些复杂。一日之前,他决意出城之时,遭到了几乎所有麾下将领的反对。并不是怕死,只是觉得没有出击的必要。
最后唯一出声支持的,确实御史大夫元皓行。
元皓行只说了一句话:“是该先打一场胜仗了。”
江载初亦淡笑道:“这一仗不主动,天下人便以为我们不敢打。”
一文一武两位统帅,其实彼此间并没有事先约定,却又不谋而合。正如后来宁王给将领们解释的那样——以永宁城为屏障,固然能稳守一时,哪怕败退,也有背后长风城驰援,可是天下战意却为此而一再衰竭,这场战事,也许会因此而绵延更久。
两边的兵马都在无声地调动,冒曼眯起眼睛,借看夕阳,遥望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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