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便非常满意,非常开心了。
最少他觉得自己是满意而开心的。
直到后来,和向东交往同居。有一天晚上忽然梦到妈妈要他把向东让给许嘉音。
梦里他不断地想要拒绝。
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口问,如果我把他让给小音,我就是妈妈的乖孩子吗?
许安恬笑眯眯地说是呀。
梦里的他又问,那如果不呢。
许安恬的脸霎时间变得宛如随时能暴起吃人那样狰狞。
梦里的文怡退一步,说,我让,但是妈妈要亲亲我——像亲小音那样,你从来没有亲过我。
许安恬“啧”一声,勉强说好。
向东立刻就不见了。
文怡从梦里惊醒过来,疯了坐起来一般地摇着头说我不让我不让,什么都可以他不行。妈妈你不要逼我。哭得声嘶力竭,只一瞬间面前抱住的被子就被他落下的眼泪打湿了。
向东被他吓得差点掉到床底下去,一时模模糊糊地也不知他怎么了,只是本能地慌忙凑过来抱他进怀里,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直哄了将近半个小时。就算只是梦文怡也后怕,很用力地抱他,直过了快半个小时,才渐渐平静下来。
那时才发现,其实对于小时候的事,远没有自己希望的那样不介意。
眼下,这两个给他带来无数糟糕记忆的人,正并排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许安恬甚至已经喝起了茶,一副“我是长辈我最大”,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抓着许嘉音的手笑眯眯说着什么,仔细听的话,大概能听出几句“不要怕”、“姑妈给你做主”之类自信满满的发言。
文怡扯了扯嘴角。
多少年还这样,以为她会变好,真是太天真。
向东不落忍,用力握住他冰冷的指尖。
文怡反而安抚地拍拍向东的手背:“我没事,你别担心。”就走过去。
见到文怡,许安恬对着许嘉音讨好微笑的面孔一滞,两条仔细描画的细眉瞬间倒竖起来,肃杀的宛如凝着霜的寒秋:“叫不动你了?这么慢才来?长能耐啦?天天和男人鬼混你……”
向东哪里听得这些话,立刻上前一步想护着文怡——然而毕竟是文怡的母亲,他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比较好。
文怡却先开口:“许安恬女士,脱离母子关系的法律文件已经准备好了。我会让律师找你。到时候你只要签名就可以。”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
冷静、简单而清楚的陈述句。
却像是一把刀,瞬间切断了许安恬波澜壮阔的排比句。
室内室内顿时安静得吓人。
向东没有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眉头皱起来,赶紧转头去看他:文怡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完全、彻底地没有任何一点点表情,空白得不像人类,像个刚下生产线的人偶。
向东一下心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握住他的左手,和他十指交扣,免得一不留神他又捏自己一手血。
文怡没有配合,也不反对,只是站在原地,漠然地望着自己“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任由向东动作。
他为今天这一刻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财产上的、法律上的、心理上的。甚至在楚玉麟的帮助下,找催眠师实质性地演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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