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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宋秋文走走停停。晚上,几乎不能成眠。冷,又不敢生火,怕被人发现,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干粮很快就吃完了,野菜,他根本不认识,而且,大冬天的,也没有什麽野果子或是野菜。野兽也无踪影。事实上,就算是只小兔,他也抓不著。没有枪,没有刀,有的只是树枝。
宋秋文又冷又饿,到後来,几乎只能在地上爬著走。筋疲力尽,宋秋文躺在雪地里,只觉得生气在一点一点地抽走。快死了吧?如果死了,会不会变成鬼魂?宋秋文突然不想信基督了,他不想接受上帝的审判,他想变为鬼魂,飘飘摇摇,去寻找四郎的下落,去寻找最後的答案,哪怕那个答案是他最害怕的,最不想要的。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成为一个糊里糊涂的鬼魂。就算死了,也要知道,四郎到底在哪里,四郎是不是真的,真的那麽爱著自己。
宋秋文的眼皮越来越重。昏暗的树林,看不到天空,看不到太阳。而宋秋文的神志,越漂越远。
四郎温热的身体,四郎娇俏的笑容,四郎温柔的耳语,四郎兴奋的神情。四郎,四郎……
宋秋文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山洞的洞顶,身旁有劈里啪啦木头燃烧的声音,耳边有低沈的呼吸。宋秋文微微侧过头,看到有人蜷曲在自己的怀里,温热的体温很舒服,只是鼻端有一股难闻的气息。宋秋文知道,那是多日没有沐浴过的体臭。头发纠结,胡子拉楂,面容消瘦,是李季。
宋秋文摸了摸李季的脸,温热,活的。宋秋文松了一口气,终於找到他了。
怀里的李季蠕动了一下身体,睁开眼睛,看到宋秋文正盯著他,“啊”了一声,慢慢地坐了起来,问:“宋先生,你怎麽又回来了?差点没命了啊。”
宋秋文挣扎著爬起来,四周看看,熟悉的山洞,转过头来问李季:“是你救了我?”
李季摇摇头:“兄弟们把你带来的。你一上山,我们就知道了。看到你晕了过去,才把你弄过来。”
“你为什麽要丢下我?”
李季苦恼地摇摇头:“宋先生,没有办法啊。兄弟们不相信你,总得有人看著,你也知道,我们人手本来就有限。再说,我们也不是在这儿游山玩水,打战啊。送你到了宿迁,给你留了钱,你应该能够自己去上海找宋大少爷的,或者去重庆。”
宋秋文捂住脸:“我哪里都去不了。在宿迁,我听了广播,日本人说我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遇难身亡,在日本人眼里,我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在中国人眼里,我是汉奸。你说,我能去哪里?”
李季说:“其实,中国之大,认识你的人没有几个,换一个名字,怎麽都可以了。”
“不,我想找到娃娃,找到四郎。我要解开心中的疑惑。老实说,我现在生不如死,可是还得活著。我没有地方可去,李队长,恳求你,让我留下来吧。我杀日本人,你的弟兄就会相信我了。”
李季露出嘲讽的笑:“没有那麽简单。宋先生,队里大多的人都曾是宋园或为宋园做事的,我如何说服他们?”
“日久见人心,不是吗?”宋秋文脸上露出了恳求的神情。
李季转过头,半天没有做声。
宋秋文好像在等待判刑的囚徒,眼巴巴地瞧著李季的背影。过了很久,李季回过头来,说:“我可以做主让你留下,可是,弟兄们可能不会有什麽好听的话,你要忍耐。要让别人相信你,你就得忍耐。”
宋秋文点点头。
李季又说:“娃娃姑娘那儿,我不知道该怎麽联系。而且,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贸然地带你去。如果她联系我,我会转告你的要求。她如果不同意,我就不能说。”
宋秋文又点点头。确实,自己和李季的关系,无论如何比不上李季和娃娃。可是,呆在这儿,找到娃娃的可能性绝对比自己盲目去找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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