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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院之隔,露台纱幔里。
安夫人端丽地坐在庭前,她那双残疾的灰色眼睛像是出神一样看着虚空某一点,她不远处的客位上坐着一个老者,正目光阴沉地望着她。
“……夫人是王的亲妹,这么多年,竟也没透露半分安氏竟持两枚兵符之事,你可知太夫人有都寒心?”
安夫人闭上眼,淡淡道:“王兄圭臬当前,母亲恐怕早在十数年前便不记得还有个女儿了。”
“夫人若还记得自己姓姬,就应当签了手令回收握在白辅师手里的兵符,此物毕竟重要,长久落在一地妖手中,怕是不妥。”
“兵符回了禹都又如何?姓了篡位者的姓,还不如握在地妖手里。”
“夫人慎言!”羊老冷漠道:“鼎公如今病危,只在旦夕之间,难道夫人还以为这禹都当中还有谁是王的对手吗?凭一个同样病弱的姜族储王,还是远在西川陷于战乱的嬴螭遗孤?”
安夫人不语,挽袖摸索到面前的茶壶,斜将茶瓯点满,把半温的茶瓯放在手中,徐徐道:“你们怎么就肯定鼎公病危?”
“说来也不怕夫人见笑,姜王有一侍妾,乃是老夫府中一管事之女,本也以为姜府医者频出是因储王病重,只是那日姜王回来时神情狼狈,衣袍上竟似被泼了一身药汁,却并不敢发作……王听说了,便笃定必是鼎公病重,毕竟姜王之子可没这个胆子泼父亲一身药汁。”羊老说到这,竟似自己才是打探出鼎公病重的最大功臣,捋须得意道:“妖族之中智慧能仰王之肩背者万中无一,夫人当识时务。”
安夫人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修长的手指拢在茶瓯上,她将茶瓯拿起,慢慢地把半冷的茶水浇下——
“我这里的茶冷,恐怕留不了客了,羊老请便。”
羊老起身冷冷道:“夫人若是一意孤行,莫怪王不念兄妹情谊!”
安夫人只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同时门外阴甲人向这里望来,显然是若文送不成,便是武送的意思。
羊老身后的侍卫明显感到了阴甲人的战力不俗,按剑而起,蓄势待发。
羊老抬手示意侍卫不要轻举妄动,冷哼一声,拂袖走出门后,忽然步子一停,冷道:“便是没有兵符,王也不在意,有储王在手,安氏送出去的大军,不回来也得回来!”
言下之意便是要把主意打在安铭头上。
安夫人不言不语,直到羊老的脚步声消失在安府中,她才喃喃道——
“如果你们抓得住他的话……”
……
饶是禹都阴云笼罩,北国收复的消息依旧如一道拦不住的天光透射而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于寂静中扩散开。
平素抠门的茶肆老板终于从账本中抬起头,和茶肆里几个茶客说今天北方刮得凉快,他心情好,茶水钱全免……尽管仍是面上肉疼着,茶肆老板眼底的喜色却是人所共见。
这就是战胜的好处,加上巡逻军四处压着消息,越是仓促的掩饰,民众就越是相信大捷的真实性。若只是大小摩擦打赢了对方,或者夺回一村一城,他们也最多当做谈资吹两天就过去了。
可那是北都,打下一个封国的都城,周围的附属郡便会闻风响应王师,很快整个北国都会重新变为妖族的土地……将嚣张了十数年的敌寇撵出他们的土地,还有什么比这更畅快的?
就是专门制地图售给远游人的小商贩也是喝多了,把自己存的北疆粗地图卷成卷给茶肆添了柴火,事后被老婆揪着耳朵骂,也是嘿嘿笑两声,说咱们王师争了口气,以后就用不着这些了。
茶肆的一角,身形已经渐长的安铭闭着眼睛握住了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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