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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提议实在不止提过一回了,好话歹话说尽,可惜这小丫头就是不松口。
明妆呢,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如今爹爹这一房成了绝户,这么大的家业,无论如何该落进那些至亲的手里。
好在自己耳根子不软,从来没有答应搬到宜男桥巷去,否则出去容易回来难,前脚走,后脚这园子就成了人家的产业了。
她也不得罪人,还是一副纯良模样,笑得眉眼弯弯,说:“多谢大伯母关爱,我在这宅子里住惯了,换个地方,夜里睡不着觉。原本这么大的雪,大伯母特地来接我,我该随大伯母过去,给祖母请安的,可是我……我今天吹了冷风,像是要发热了……”说着又咳了两声,“要是到了祖母身边,把病气过给祖母,那可怎么办!所以还是不去了,等天晴了,我的毛病好了,再过府看望祖母,今日就请大伯母替我给祖母带个好吧。”
罗氏听了,微微扯动了下嘴角,其实早就料到了,这回无非是白跑一趟。
这丫头的脾气随了她那个油盐不进的爹爹,她爹爹死了可以不入祖坟,教出来的孩子也一样,想让她离开这个园子,比登天还难。
牛不喝水强摁头,传出去名声不好听,罗氏只得长叹了口气,“那真是不巧了……小娘子身上既然不好,还是养病要紧,今日不去就不去了,等我和老太太回一声,老太太能体谅的。”
明妆掩嘴又清了清嗓子,“多谢大伯母,到时候我再向祖母赔罪。”
罗氏点点头,站起身朝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道:“有个趣事忘了同你说了,你二婶婶娘家的嫂子,前日来家里给你说媒,说她家二郎还未娶亲,想和咱们亲上加亲,老太太当即就回绝了。那个曹二郎,不学无术得很,整日流连勾栏瓦肆,咱们好好的姑娘,岂能跳那个火坑!”说罢见她呆怔,复又一笑,扬了扬帕子说,“好了,我回去了,你留步吧,不必相送。”便带着两个贴身婆子,打着伞往大门上去了。
明妆看着罗氏背影走远,有点泄气,及笄后就有这点不好,可以让那些长辈们在婚事上动脑筋了,实在麻烦。
她身边的人也对易家那些族亲的算盘心知肚明,午盏悄声嘀咕:“自小没尽什么心,现在又来做主小娘子的婚事!”
商妈妈摇头,“将来难免要坏事。”不平归不平,眼下要紧的是小娘子,忙又来问,“怎么忽然咳嗽起来?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果真着凉了吗?”
明妆咧嘴笑了笑,说没有,“我装的。”
烹霜实在对她刚才的表现五体投地,“小娘子装咳嗽的本事,真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那是自然,人总要有一技傍身,才能应付突发的变故。现在能敷衍一时是一时,太夫人那么惜命的人,罗氏要是硬把她带回去,反倒会招太夫人责怪。
小小的年纪,看似荒唐胡闹,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商妈妈松了口气,浮起一点笑意,伸手招了招,“不是说脚冷吗,快回房换鞋吧。”
穿过前后相连的木柞长廊,直入明妆的小院,这院子玲珑雅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彤霞晓露。雪天的彤霞晓露尤为幽静,檐下成排的竹帘错落卷起,只余佛头青的回龙须穗子悬挂着,随风摇曳。
屋里的温炉正暖,煎雪也预备好了热水,商妈妈扶她坐下,替她脱了脚上绣鞋,一摸之下果真脚尖都湿了。
“又去踩雪了?”商妈妈无可奈何,“说了好几回了,寒气入了脚心,要闹肚子疼的,小娘子总是不听!”
明妆忙说没有,“酒楼外面有雪,登车前走了两丈远,鞋就湿了……不信你问午盏。”
午盏“啊”了声,接到小娘子的眼风,不好不替她打掩护,只得含含糊糊说是,“雪下得好大,潘楼的过卖来不及铲,全堆起来了……”
她们一唱一和,商妈妈也不去认真计较,褪下了潮湿的足衣,见那细嫩的脚趾都泛青了,忙搓一搓,活络一下筋骨,再泡进温水里。
脚上一暖和,浑身的血又重新流动起来,明妆舒坦地闭上了眼睛,十根脚趾在水里快活地扭动。
商妈妈掬了水,替她擦洗脚踝,一面说:“罗大娘子顶风冒雪过来,恐怕不单接小娘子过府那么简单。她临走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无外乎表明太夫人很爱重你这孙女,不会胡乱将你许给别人,让你将来放心听他们的安排。”边说边抬眼四下望望,惆怅道,“郎主和大娘子留下的这份产业,不知招来多少人眼红,要是小娘子有个兄弟,也不至于这样艰难。今日是搪塞过去了,倘或过两天又来,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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