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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兄脸色稍霁,道:“你把她留下便罢了。天晚了,你快些回去吧。当心姨夫姨母担心。”
柔华闻言,便又饮下一杯酒,笑嘻嘻地道别离去,临走经过阿宝身边时,看了阿宝一眼,眼中的幸灾乐祸与恨意叫阿宝的心紧了一紧。阿宝便忙为自己鼓劲:莫怕,莫怕,余下的见机行事便可。
包厢内仅剩下三姨兄及阿宝主仆两个。三姨兄招手道:“过来。”阿宝便是瞎子,也能瞧出这人气度不凡,但他瞧着自己时,脸上却分明带有几分邪气。阿宝小心翼翼地挨过去,福了一福,口中没话找话:“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三姨兄抬眼,嗤笑了一声道:“你无需知晓。”与刚才同他妹妹说话时,神态简直判若两人。
阿宝便默默不语,他拍拍身边椅子,示意阿宝坐过来,斟了满满一杯酒,递到阿宝唇边,道:“饮下。”
阿宝一气饮完。三姨兄颇满意,伸手将阿宝的双手拉过去,摩挲几下,又拉到鼻下嗅个不住。阿
宝惊恐不已,忙问:“这,这是作甚——”
门口的桑果此时”呃——”地一声打了一个长长的嗝。桑果大大地受了惊吓,这下便再也停不住了,只管“呃,呃,呃”地打个不停。三姨兄大觉扫兴,将杯子一顿,低声喝道:“滚!”
外头便有两个侍从进来要叉桑果,桑果无奈,眼泪汪汪地站到门外去了。三姨兄便又捉了阿宝的手拉到自己脸上脖颈上摩挲。阿宝挣脱不出,心慌得几乎要跳出腔子。三姨兄的动作突然停下,将阿宝手心翻转过来细细查看,却原来她的手掌及指肚上各有一排硬茧。
三姨兄扫兴道:“如今青楼女子还要做粗活么?”
阿宝心道:来了来了,当真是天助我也。
当即忙垂首答道:“实不瞒公子,奴婢原是周将军别庄里的烧火工,因一月前被周将军看中,便被他……被他收作了屋里人。又因半个月前的一场祸事受牵连,前几日刚被发卖至青楼……”她说到这里,眼泪便滴滴答答淌下来,待擤了一把鼻涕,又抹了一把眼泪,又道,“奴婢实在是冤枉的,幸而将军他大概也察觉了。今晚刚来鸳鸯楼见过奴婢,说过些日子等再将奴婢接回去,叫奴婢在鸳鸯楼安心等待即可。谁知将军前脚才走,后脚即被刚刚那位乔装的小姐打骂了一顿,又强行带到了这里。”
三姨兄听完不动声色地将她拂开,又掸了掸衣袖,方沉吟问道:“哦?你说说看,倒是什么祸事?”
阿宝道:“个种情由奴婢也不甚知道,只知道将军祭祖时被两个贼人刺杀,将军便怀疑有内奸,将别庄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牵扯了好些人。奴婢竟也被牵连在内,将军一怒之下,将奴婢发卖至鸳鸯楼……”
他不禁又惊又疑,周锦延祭祖一事并无几个人知道,他也是前几日刚从皇帝身边的近侍口中刚刚得知。而这个李宝宝竟然能将此事说的分毫不差,柔华也定是妒忌此女,起了杀心,又不愿亲自动手,便有意将她送给自己。如此一想,便觉得前后都说的通了。若是别人,便遂了柔华的愿,将此女即刻杀死也无不可。只是周锦延那厮最是睚眦必报之人,若得罪了他,只怕大大的不妥。
他在心中权衡计较一番,方道:“听闻周将军夫妇鹣鲽情深,原来竟是假的么?他竟会看上烧火丫头,当真令人笑掉大牙。”见阿宝眨巴眨巴眼睛并不答话,便又道,“罢罢罢,我着人送你回鸳鸯楼吧。”
阿宝便敛身行礼,道:“如此最好不过,奴婢谢过三公子。”
三姨兄的车夫老黄奉命送两个小娘子去鸳鸯楼。行至半路时,车里的人敲了敲车厢,老黄听见动静,便停了车,回身问道:“小娘子何事?”车内人道:“可否停下车让我方便方便,刚才饮下许多酒,眼下有些急……”
老黄暗笑,果然是出身青楼的女子,跟男人家说起话来是不管不顾,当真是不知羞耻。虽这么想着,还是将车停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巷口。车内两个人忙忙拎着裙裾就往内跑,果真着急的样子。老黄便背靠着车厢等。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老黄纳闷,喊了两声,左喊右喊,还是不见人出来。老黄情知不好,慢慢找进去,巷内哪有一个人。
阿宝与桑果两个又逃了出来。桑果又埋怨道:“这趟出来的匆忙,连包袱也没收拾一个……眼下城门已关,今夜是出不去了,等明日出了城再作打算吧……咦,小姐,你往哪里奔?”
阿宝道:“好桑果,你再忍忍,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
桑果叹了口气,也无力与她争辩,只无奈讽刺她家小姐道:“是嫁与皇帝那桩,还是找那姓周的师父成亲的那件?”
阿宝道:“我是没那个机会与本事报仇啦,我先去拐走我泽之哥哥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莫家阿宝(二十三)
阿宝与桑果两个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赵家时已是深夜。阿宝等不及到天亮,便鼓了鼓劲,上前拍门。泽之匆忙披衣出来见着阿宝时,唬了一跳,见她一身打扮倒好,只是头发凌乱,衣裳下摆撕破了几个大口子,风一吹来,几个长条子便随风飘舞。
阿宝及至见了他,才觉得这一段日子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不由得鼻尖发酸,心口发涨,深吸了口气,才忙问:“泽之哥哥,你可有上朱家茶馆找过我?”
泽之嗫嚅道:“我……因这一向家里是忙,我爹娘不许我出去……”
阿宝心内略略有些失望,顾不得许多,便又急急道:“幸而你没去,我早些日子从他们家出来啦。也打听出阿娇尚好,我眼下也无力再为她做些什么。”
泽之便道:“她无事最好。你这些日子在哪里过的?身子可还好?”
阿宝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两把眼泪,笑道:“我还好。”见四周无人,又悄声道,“我此番来是想问泽之哥哥可愿意带我远走高飞?”
泽之神色变了几遍,面上便现出几分难堪来,道:“此前我已问过我娘,她当即要上吊撞墙……骂我不孝子,我……阿宝,我从小到大只喜欢你一个人,却没想到会落到如此两难的境地……”
阿宝哭笑不得,捶他胸口道:“这等事,你为何要对姨母说?天下哪有还要父母准许的私奔?我原本是要与你躲到远远的地方去,待无事了,再悄悄回来。我自是知道这样必定会让你吃许多苦,但泽之哥哥不是说非我不可么?我也是一样的,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过个三年五载,我们生几个小娃娃带回来,姨夫姨母便也就不好生我们的气了呀!”
泽之垂头道:“我……只是我从小到大并未离开过爹娘,心里难免有些打鼓,便问了问我娘,谁知她……”
两人正相对垂头丧气间,赵夫人披衣与赵老爷两人急急赶来。他二人都已歇息下了,听闻阿宝来,忙地连衣服也顾不上穿,便急急前来。原来看门人认识阿宝,因她是深夜叩门,又见她的打扮形容后深为诧异。兹事体大,怕出事担干系,又忙忙地去报与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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