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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主事手中笔并未停下,良久,抬头:“怎么?阿宝不觉得欢喜么?”
阿宝斟酌问:“那严家公子人品相貌如何?”
莫主事转过头去:“严家几个儿子爹爹也是常见的,此子是严家嫡出的公子,在严大人一堆儿子里头排行四,今年一十七岁,年岁与你姐姐很是相当……”
阿宝跺脚发急:“爹爹不是说莫家的女儿都要养到十八岁才许出嫁么?”
莫主事停下笔,也不嫌阿宝人小话多,叹口气道:“如今只是定亲而已,严家也答应三年后再成亲。”又似是自言自语道,“严家如今正权势滔天,如今以嫡出的儿子来求我的庶女,且愿意等到十八岁再成亲,叫我如何能拒得?”
阿宝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一时无可奈何,半响挣出来一句话:“我将来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才嫁,若自己不喜欢,我宁愿一辈子留在家里与父亲母亲过。”
莫主事被她气得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小小年纪就学会这些喜欢不喜欢的浑话,可是找打。”半响又道,“爹爹虽有三个女儿,但心里却是最偏爱你。将来定然不会委屈我的小阿宝。”
阿宝失魂落魄,又转而却找阿娇。阿娇处却是一派喜气洋洋,进出的婢女们都面带喜色。莫夫人也在,正与武姨母商量阿娇嫁妆如何置办。阿娇见阿宝进来,未说一句话,脸先红了,忙走开张罗给阿宝倒茶拿点心。
阿宝满腔心事无法向人诉说,只上前一把拉住阿娇的袖子:“姐姐,你莫嫁!”
众人只当她又闹小孩子脾气,舍不得阿娇,都一齐发笑。莫夫人笑:“整日里淘气,跟你娇姐姐吵吵闹闹,如今见她订了亲,却又舍不得了。你将来若能像你娇姐姐一样找着这么一个可心如意的夫君才好。”
阿娇再掩饰,也藏不住满脸的春风得意。在家里虽也是娇养的小姐,可终究吃亏在自己庶出的出身,大户人家说亲前总要先打听是嫡出庶出;父亲也只是六品的小官儿,以自己的出身,想要嫁给刑部尚书的嫡出公子,原本是想也不敢想的。此刻见阿宝如此形容,不由得发笑,把她的手从袖子上扒下来,温言哄道:“好阿宝,你想要吃什么?我即刻去给你取。”
阿宝扯住阿娇衣袖只不放手,原想说这门亲事只怕另有内情,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若嫁走了,我今后可找谁去要帕子?我不要你嫁,不许你嫁。”说着干脆把头钻到阿娇怀里如拨浪鼓摇晃。
屋里众人又是一阵笑,阿宝鼻子发酸,心里暗暗发恨,今年她已十三岁了,已是什么事都懂得的年纪,可恨这些人却把她当做小孩子看待。
作者有话要说:
☆、莫家阿宝(二)
莫夫人忙一把她拉过来,刮着她鼻子笑道:“若你见着了我们家的新女婿,只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呢。”
四月头上,阿宝便在爹爹过寿时偷偷地从屏风后窥见了严四公子,整日里只听人家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待真瞧见了,相貌却是平常,一双眼珠子微微往外凸,一瞪眼,倒怪吓人的样子;派头又甚大,几个从人跟前跟后,前呼后拥;脸上也带着几分倨傲之色,所经之处,众人无不殷勤陪笑。宴席上,大姐夫一脸巴结相,竟坐到严四公子下首去,那严四公子不过谦让两回,也就坦然受了。
阿宝见不得大姐夫那副样子,哼了一哼,转身便走。大姐阿珠原本也和阿宝在一处,见自己夫婿那个样子,不觉尴尬不已,又听阿宝发笑,知道是笑自家夫婿,更是脸上讪讪。
阿宝一个人怏怏地跑到花园,今日人人都跑到前头凑热闹,后花园里却一片寂静,阿宝先在花丛中躺了会,东一朵西一朵,揪了一堆花儿朵儿,撕扯了一地的花瓣。想严四公子如此倨傲,他父亲又不是好人,阿娇嫁过去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好,不由得心里愁一阵,悲一阵。又想阿娇嘴里不说,心中想是对他中意万分的,将来两个人能过得好也未可知,爹爹也是常在他家行走的,事事也能照应到,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宽松。
她见槐花开得正好,便将裙子掖起来塞到腰里,三两下爬到一颗老槐树上,不管树上有刺,拣那开得好的槐花摘下几串,半躺在树丫上慢慢地吃。当中桑果来寻过她一回,她只屏住气不出声,桑果遍寻不着,又慢慢走了。正吃的香甜,忽见几个人慢慢从花园的月亮门外踱进来,东瞧西望的。当中那个人不是严四公子是谁?他此时脸色绯红,步态不稳,大约是喝酒上了头,出来吹吹风,不知怎么竟让他走到这里。阿宝暗道晦气,若招来了人瞧见自己爬树,只怕又是一顿教训,于是揪下槐花恨恨地往嘴里塞。
严四公子正打量这个小花园,他身边一个眼尖的人撇见槐花树的阿宝,便指给他家公子看,严公子唬了一跳。他身后跟着的人忙闪身上前,对阿宝喝道:“哪里来的丫头,还不快下来!惊着我们公子,看不打你!”
阿宝抬眼瞧了瞧他,纹丝不动。
那人不禁气恼,道:“你、你个野丫头,待我请了莫大人来,我,我——”
阿宝把最后一把槐花塞到嘴里,拍了拍手,自树上跳下,将掖在腰间的裙裾拉出来,理了理,又掸了掸衣袖,方慢吞吞地问:“你待如何?治我的罪不成?”
严四公子瞧她言语无礼,但神色做派却不像是使唤丫头,身上也装扮的花团锦簇,只是此时头上身上落了许多花瓣,头发也被树枝勾乱,东一缕西一缕,衣衫皱巴巴的不像样子,叫人瞧着好笑,抬手制止长随的话,问她:“你是何人?莫大人寿辰,你不去前头坐席,只在此处作甚?”
阿宝心念一转,眼睛骨碌一转,嘻嘻笑道:“我是莫家二女阿娇。因前些日子犯了错,被父亲责罚禁足,不准出去见人——话说你又是谁?”
刚刚喝骂她的长随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躲。严四公子则皱了皱眉,也不答话,只上上下下将她好一阵打量。她脸庞与莫主事有几分相似,想来应是父女无疑。阿宝也不怵他,眼睛上上下下将他也打量了个够。刚刚躲在屏风后没看清,如今人在面前,瞧着也不像是坏人。严四公子后头几个人暗暗咂舌,未想到未过门的少夫人竟是这样一个宝货。
两人相互打量完毕,严四公子先开口问:“你犯了什么错?竟然连父亲寿辰也不得出去?”
阿宝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吐吐舌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错,只不过偷跑出去玩到半夜才回家而已。从前这样的事也是常有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偏这次被抓了个现行,赶了我的丫头一个,烧了我话本子一堆,最后打骂一顿,禁足至今。”
严四公子的几个从人脸上神色各异,各各背过脸去,笑的肩膀抖动。严四公子脸色也是变化莫测,一言不发。阿宝心中得意,越发的装疯卖傻道:“你那个长随甚凶,我瞧你倒还随和,我请你吃槐花吧。”说罢,转身作势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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