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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大仓与大妞进了里屋,一屋子的人正在围着炕失声痛哭,奶奶憔悴着一张脸,闭眼躺在炕上,倒像是睡着了,很安祥。孙贵正与孙婶儿正趴在她身上哭得死去活来,这情势明眼人一见就知道,大满这趟去请大夫,怕是要白跑一趟了。大仓一进屋,虽没有扑倒在地,却也立即落了泪,小声的抽咽着,立在炕下。
大妞也对奶奶走得这么仓促而感到伤心,又被这悲戚的气氛所感染,鼻头一酸,眼眶子也跟着红了,她却忍着没有落泪,只上前小声的劝起孙叔孙婶儿,毕竟大夫还没来,这时哭有些早了。再说,他们两个长辈的哭成这样,如果要给老人准备后事之类的,谁来操办?要知道,人死了之后,一旦身体凉了,僵硬了,就穿不上寿服了。
倒是有根在一旁与王月王圆抱作一团大哭了起来,孙香与孙兰两个委顿在炕角,也趴在老人身上哭得痛不欲生。
孙家的老家主命短死得早,留下两个儿子。老太太自三十多岁就开始守寡,自已一个女人守着三间破屋,靠做绣活和帮人做杂活拉扯着两个儿子。可惜的是,大儿至十六岁青年时,却早夭了,只留得孙贵这一个小儿子。老太太便因这一个儿子,继续坚强的活着,并细心的为孙贵攒下娶妻钱,又替他拉扯起两个孙子,两个孙女儿,甚至于前些年老太太还康健的时候,还拉扯过王月。也由此可见,这一家人与老太太的感情有多深厚,她的去逝,给整个孙家人带来的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痛。
孙家的哭声很快引来了坡手的乡邻们。大家惊异好奇又带着几丝害怕的望着孙家,有好心的,已经跑去请主丧人了。那几个刚来看过孙家老太太的几个老人,各自徘徊在自家门口,竖耳听着各家在讨论的消息,心里在暗暗盘算着下一个该轮到谁,自已还能再有几天活头。
孙大满很快带着老大夫紧步朝着坡上而来,孙家人都抽咽着闪到一旁,老大夫试了试老太太颈间的脉动,又扒开眼睛瞧了瞧,叹息着摇摇头,道:“节哀顺变吧,老太太这是刚走,身子还热乎着,有提前备好的寿衣么,得赶紧穿上。”
孙家人哪听得老大夫后面的话,只听他一断定老太太已经是去了,全都痛哭着又扑倒在老太太身前。
老大夫摇摇头转身出了里屋,孙大满忙擦了擦眼泪,跟上去送他去了。自已再悲痛,却悲痛不过爹娘,毕竟他们与奶奶相处的时间更长,况且爹娘也上了年纪,操劳不动了。在这个时候,这个家也应该由他与弟弟撑起了。
见哥哥去送大夫了,孙大仓自是也与孙大满一个想法,父母的头发早就开始见白了,他们也操劳了大半生,该由自已与大哥接过担子了:“二妞,别哭了,快去把奶奶提前备好的寿衣拿出来。”又转身对大妞道:“淑慧,瞧我姐跟我爹娘哭得这么凶,怕是也办不了啥事。你就帮忙跑一趟腿,去请屯儿里的主丧人过来,一会儿如何穿衣也是有讲究的,得叫人家指挥着。”
“嗳。”二妞与大妞应声各自去忙活了。大妞却一出门便遇上了赶过来的主丧人,立即明白了是好心的乡亲帮着请来的,马上带他进了屋里。
主丧人进了屋,见这一家子哭得厉害,眼神扫视,见也就孙大仓还能说两句整话儿,便上前与他问道:“大夫来瞧过了么?什么时候走的?”
“瞧过了,刚走,不足半柱香。”孙大仓见主丧人来了,忙恭敬的回道,又搬了高凳叫主丧人坐。
主丧人摇摇手,走到老太太身前,声音里透着威严地道:“行啦,别哭了,人死能复生,老太太这也算是寿终正寝,有你们这一帮子孝顺儿女也是有福。来,闪开,我得给老太太正一下仪表。”说着,绕过孙香,将老太太头下的枕头正了正,又将老太太歪向一旁的脸正过来,并叮嘱:“不要弄歪了老人的头,叫老人顺顺利利的走这一路吧。”
说完,又回身开始吩附大仓事情,这时候大满也回来了,兄弟两个各自分了工,去办主丧人吩附的事情,大妞也拉了有根去帮忙了,孙家家里很快就挂上了白布,宣告着老人的离世与众人的悲伤。
孙家在孙家屯儿也没什么至亲,只是一个家族的远亲倒是挺多,孙大仓又是孙家姓后生里领头的,所以来上礼钱的人并不少,再加上一些与孙家熟识的乡亲,孙家院子里根本就摆不开,只好又在大妞家院子里摆了桌,伺候上茶水供众人喝。
第153章话里有话的孙婶
孙大仓此时手里不但无钱,还欠了外面好几两银子。孙家办丧事,全是用得孙大满的钱,孙大满不介意,疯妻子赵芳更怕是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老人走的那天,她也跑来哭了一会儿,不知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丧事一直办了三天,直到老人下了葬,整个孙家依然沉浸在一种悲痛的气氛里,无人再有心思去寻磨,老人走得这么仓促,三个娃儿都还未办喜事。
虽未来得及办喜事,那日大妞的话也未来得及说得明白,但两人心里都明白,也心照不宣。得到了大妞的肯定,大仓心里也有了底,老人丧事过后,便一心只扑在砖窑上。
自老人去逝,青青再未上过门来。大仓再好,她也不可能为着他一个人,等上三年。那可是整整三年那,人年轻也就那么几年,过去了可就没有了。青青不上门,孙家的人也不知那日大仓问到了什么,只知没能赶在老人走之前给大仓办上喜事,一个个急得跳脚却又没有办法。倒是孙大满似乎是嗅到了点异常的气氛,劝爹娘不用太担心,大仓心里定是已经做好了打算,说不准他有把握能把大妞娶进家门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孙大满这么一说,本只是想安慰一下两个老人,叫他们别太担心,却没想到孙叔孙婶竟当作了真,一天到晚的找由头去大妞家逛晃好几趟,想着打探些什么。
只是大妞这时候也正忙,孙叔孙婶上门时,她基本都不在家,要么就是家里一帮子小的在做活儿,也不好说话。
如今田里农忙过去了,还得赶在田里四季豆爬蔓前做好竹杆,老太太的丧事已经耽误了几日,再不抓紧,到时四季豆不爬蔓子,可就结不了豆荚了。
上午,大妞带着几个小的出门去砍细竹,下午就一人一个木凳的坐在院儿里将细竹枝叶修掉,再将下端削尖,晾在屋檐下,听上去活儿不重,可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几个小的这几日手上都磨起了泡,却一个个硬咬着牙不叫大妞知道,晚上回家了再悄悄的就着油灯挑破,随便抹点酱油,第二日再继续做活儿。
这一日,几人照常出去割了细竹抱回来,到了中午,大妞做了顿好的给众人吃过了,几个小的便自动自觉的去修竹了。大妞则又把割竹时顺手割回来的草喂了兔子和羊,又去后院儿逛了一趟瞧了瞧新移果树和葡萄的长势,才转回了前院儿,坐在小木凳上与几个小的一起修起尖竹来,一边道:“唉,如今你们一个个的身手也都不错了,再在这沙袋群里练下去,很难再有大的进步,得想个新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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