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是半夜发起来的。
宁灼对此很有经验,只是闭目不言,等着热度发出来,熬过去就行了。
可偏偏有人衣不解带地守着他,测完体温后,一面烧热水,一面去找闵旻讨药,一面用冷毛巾降温,忙了个密不透风。
宁灼闭着眼睛,知道那是谁。
小白拿着药站在床前,伸手挥亮了床头的感应灯,要拉宁灼起来吃药。
宁灼哑着嗓子拒绝:“别忙了。我天亮就好。”
小白坚持:“看你这样,我好不了。”
宁灼还想说些什么,刚张开口,呼吸却骤然变重。
他胡乱将手抵在墙面上,熄灭了床头灯,在一片黑暗中重重摔跌在床上,
剧烈的耳鸣中,小白慌乱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音色有些失真。
“宁哥!宁……”
宁灼的指尖陷入右肩肩窝,用脑袋死命顶着枕头,身体每一寸骨骼都绷得咯咯作响。
当初他砍掉自己的胳膊时,没想到这条胳膊会带给他这样长久的痛苦。
不定期发作的幻痛症,经常不由分说地将他拖入当年那间鱼腥浓郁的仓库。
有无数的天火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躯的各个角落,烧得他皮焦骨烂。
宁灼大口大口地喘息,指尖深深扣入关节与机械相连的残缺处,辗转反侧,垂死一样,竭力获取着在幻觉中越来越稀薄的氧气。
突然,他耳边清晰地响起了小白的呼叫:“——宁灼!”
他妈的,没礼貌!
宁灼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滚!”
“你怎么了?”
小白不仅不滚,还合身扑在他身上,“你别这样,你不要死!”
宁灼几乎要被他气笑了。
谁想,他几近分裂的精神一经刺激,那幻痛居然渐渐离他而去,不药而愈,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宁灼的肺部不再因为过度扩张而疼痛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拍了一把傻小子的后脑勺,又捋了一把:“再咒我一个试试?!”
小白还是不肯离开他,捉着他的被角不松手:“你,你没事啦?”
宁灼翻身坐起,连带着把小白也一手抄了起来,担着腰,把他稳稳妥妥地送下了床:“老毛病。”
小白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宁灼:“这不是答应了要死你手里头呢。”
说完这话,宁灼有些诧异。
已经有多少年,他没有和人这样不带攻击性地说点玩笑话了?
他不说话,小白也不吭声,但宁灼并没觉出尴尬。
和小白在一起,他似乎总有无尽的话想说。
宁灼瞥向了床头那一捧花,反刍这一丝从心底里漫出的温馨,身体正要往后仰去,就感觉床侧的小白身形微微发颤。
他问:“害怕?”
小白不说话。
宁灼对床头灯下口令:“开……”
“别。”
小白拧着手,打断了宁灼,“别开。”
宁灼:“不是怕吗?”
小白低声说:“你不想让我看见你的样子。再等一会儿,等你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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