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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抱了林容在怀里,冰凉的青绸贴在林容胸前,似乎叫她格外舒服,无意识地呢喃两声,那声音轻轻浅浅,仿佛小猫一样,挠在他心上。
床帐叫挥下,层层纱幔垂下,掩住一室春光,不知过了多久,陆慎问她:“咱们再生一个孩儿吧,好不好?”
这可惜,这时妇人已经是熟睡模样,连一声呢喃都没有。
陆慎掀帐起身,又宫人在外间问:“陛下,今日还喂药么?”
陆慎一面穿衣裳,一面嗯了一声:“别喂得太多,等睡上一日,身上的痕迹散了也就是了。”
随即两名宫娥缓缓而来,一人端了药,一人打了热水,缓缓抚开帐幔,却见林容正坐在床上,一脸澄静,除脸上有些欢好后的红韵,哪里瞧得出来,是醉酒之人呢?
端着药碗的那个宫娥还好,不过是叫吓得腿软,跪下试问道:“娘娘,您醒了?”端着热水的那个小丫头,胆子小了些,惊吓之下水泼了一地,楞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陆慎闻声,系腰带的手顿住,转身望过去,便见林容一脸平静的抚开床帘,那张紧绷的小脸此时瞧上去竟有些苍白,抓着帐幔的手也止不住发抖,望着陆慎冷冷道:“是啊,叫你失望了,我醒了,醒得不能再醒了?”
陆慎僵在那里,道:“你没醉?”
林容不答他的话,即便是心里早已经知道他没死了,此时真的见了他,那气怎么也克制不住,半晌,问他:“你怎么敢这么骗我,陆慎?”
只本想好的是质问他,同他对峙的场面,甫一说出这句话,那眼泪便控住不住地簌簌落了下来。
第117章
又瞥见一旁宫娥手里捧着的药碗,当即冲陆慎仍了过去,顿时闻得一阵青瓷碎裂之声,黑乎乎的浓药洒了一地,她指着陆慎,指尖微微发颤,质问道:“你还给我喂药,这是什么药?”
陆慎也并不答话,脸上表情也由初时的惊愕、恍然转为平静,平静到叫林容瞧不出一丝情绪来。他立在原处,默默地系上玉腰带,挥手命宫娥们都退下,这才缓缓上前来,高大的身影遮住烛光,叫林容隐在一片蒙蒙的阴影里。
林容本是怒不可遏,只那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气势便减弱了大半,只会叫人觉得,美人垂泪,最是堪怜。
陆慎叹了口气,坐在床沿上,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抚上去,刚一碰到,便被林容啪的一声打落。
林容似乎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你无耻不无耻?每一次都是这样,说一套做一套,被人拆穿戳破了,就厚着脸皮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前脚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后脚就设这样大的局假死,骗我带着阿昭回洛阳来?”她越说越气,指尖也微微发麻,强撑着坐在那里:“你从来都是这样骗我,从来是你要怎样就怎样。只是你怎么忍心阿昭这样伤心,怎么忍心叫姑祖母高龄奔波?”
她越说那泪便流得越凶,几不能自己,只得偏过头去,咬牙忍住,以叫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
陆慎默默递了绢巾过去,等她擦了擦眼泪,稍稍平复了些,那些不知打了多少腹稿,不知在夜里思索过多少遍的话,才缓缓道来:“是,我承认,我无耻卑鄙,我也从来没打算留你在宫外。我南下江州,使尽心机、耍尽手段,为的便是接你回洛阳来。”
这狗东西果然从来都不曾打算放过自己,果然一直都在骗自己,林容转头,直视着陆慎的眼睛,却听他接着道:“倘若你真的那么厌恶我,倘若你真的心里一丝一毫也没有我,那也便罢了。可是偏偏不是,我用命做赌注,才换来一线生机,你叫我怎么甘心呢?”
林容想走开,却叫他紧紧握住手腕:“倘若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么无心,那么在我中箭当日便会知道我的伤势到底如何,你是大夫,倘若亲自查探那尸体的伤口,哪怕一次,又哪里能不发现真相呢?可是你偏偏不敢去,到底是我骗了你,还是你自己骗了你自己呢?”
林容怔怔地坐在那里,她从不去想这些事,也不敢去想,这些叫她害怕,觉得失控的逻辑,往日她自然是把这些都推到陆慎身上,怪他狡猾,怨他无耻。可是,那日在船上,倘若不是自己见他中箭,想起那箭镞而死的梦来,因而心神大乱,那么是断然骗不了自己的。不止那日心神大乱,回洛阳的路上也心乱得不敢去瞧他的尸身。其实,只要略想一想,这其中的猫腻那是再明显不过的。
此时叫陆慎一一剥开,无一丝一毫可要辩驳地地方,她望着陆慎,那泪反倒止住,那声音里的怒气似突地凭空消散了大半,变得轻浅起来,好半晌才道:“那又如何,不骗自己,然后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么?”
那又如何?这几个字,在陆慎听来,便如同仙乐一样,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林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得左殿内传来一阵啼哭。
少倾,翠禽自殿外来,站在帘外,见里面竟隐隐坐着两个人影,当下吃了一惊,试问道:“主子?”
林容掀开帐子,从帐内那股令人憋闷的龙涎香中抽身出来,问:“怎么了?”
那帐子叫掀开,竟瞧见陛下面色不善的坐在那里,翠禽惊得睁大眼睛,低头回禀道:“方才小公主发了梦魇,叫吓住了。”
林容问:“哭了?”
翠禽点头:“谁都哄不好。”
林容披了衣衫起来,甩开陆慎紧握的手,径直往阿昭的楹房去,她正坐在床上哭,见着林容来,越发哭得厉害了,一抽一抽的。
林容瞧得直心疼,抚她的头顶:“怎么了?什么梦吓着我们阿昭了?娘在这儿呢,别怕!”
阿昭委屈得哼哼两声,趴在林容肩上,抽抽噎噎道:“阿爹他是不是不见了?我听见旁人说他死了,什么叫死了?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阿爹了?你骗人,你明明说今天就能见到阿爹的?”
林容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阿昭反哭得越发凶起来,只得叹气:“你爹爹就在外面呢,我叫他进来,好不好?”
阿昭止住哭声,一脸疑惑地望着林容,也不太相信:“真的?”
林容替她擦眼泪:“真的。”一面转过头来,吩咐翠禽:“我不管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阿昭现在要见他,你去叫他进来。倘若不来,就一辈子都别来了。”
翠禽嗯了一声,出去传话,不多时,陆慎便迈步进来了。阿昭开始尚且不敢相信,坐在林容怀里揉了揉眼睛,等陆慎走到跟前,这才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到陆慎怀里。
陆慎也并不说话,只轻轻抚着阿昭的后背安抚。阿昭叫陆慎抱着怀里好一会儿,这才平息住,又一连问了数个问题:“阿爹你的病好了吗?还用吃药么?明天还能见你吗?”
陆慎坐在那里,不厌其烦,翻来覆去的回答:“病都已经好了,不用吃药了,不知明天,以后阿昭想什么时候见阿爹就什么时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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