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清一路上心神不宁,阿姈是他嫡亲妹子,她出生时他还抱过。在他怀中,小小一团不哭不闹,只会伸着小手“咿呀咿呀”的叫唤。
可他脑子里却总是浮现,自己在吴地见过的那个娇蛮任性的女郎,趾高气昂的站在祖母面前,指责他,诬陷他打碎了祖母最心爱的花瓶,可那花瓶明明是她碰碎的。事后更是拿婢女出气,刑罚残忍……
钟清摇头,他与阿姈分别太久,兄妹情谊终归是淡薄了。今日之事,说不准是她那娇蛮劲造作……他脚下一顿,临去途中又折去了父亲房中,定是要好好问问的。
而此时被钟清记着在吴地耍赖皮的钟澜,正慵懒地半倚在她那紫檀木折枝梅花美人榻上,背靠一烟灰紫色团花软垫,手执一书卷,津津有味的看着,嘴角含笑,一室静谧。
快至正午的日头,毒辣得狠,透过白色窗布射进屋内,只余暗红窗棱阻挡了些热度,加之屋内炭盆散发的温度,让从小习惯吴地气候的钟澜很是不适。
从父亲书房回来,忙唤人备来汤水洗浴了一番,换上轻透衣衫这才好受了些。
钟澜听闻长兄来寻她,甚是开心,想到前世今生已有多年未见长兄,急忙让珠株为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双髻,只戴一金雀儿珠花,换上一身镂金白蝶穿花云锦袄,便着人请了进来。
见到那潇洒飘逸的钟清,钟澜郑重的向之行礼,“吴地一别多年,长兄过来看望阿姈,阿姈甚是欢喜。”
钟清赶忙扶起钟澜,望着已长至他下巴处的钟澜,感叹道:“阿姈已然长大了。”
钟澜内心正欢呼雀跃,拉着钟清坐在黄柏木箭腿平头案旁,哪里还能看到钟清的异色,说道:“妹妹就要及笄了,当然是长大了。长兄可食过中饭?不如和妹妹一起用?”
钟清想起还在哭泣的三妹,笑道:“你刚归家,长兄不便打扰你休息,中饭便不在你这里用了,倒是有一事想与你说说。”他从父亲那来的,已知事情如何,可如何也不敢相信钟彤怀有那样恶意……
钟澜心中升起不好预感,仍仰头回道:“长兄怎地如此客气。”
钟清想着书房所闻,还甚是出神,而钟澜的姿态又与自己想象中的又似不同,遂踌躇词句道:“三妹妹如今禁足三月,当是知了错,也吃了无心之言的苦头想必不会再犯,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姐妹二人莫存了心结。”
钟澜差点没能绷住脸上笑意,语气却也不如之前亲昵:“原来长兄这般是为了妹妹来的……”她话意未尽,添了一丝凉薄,明明是冷清淡然的模样,却令人觉察到一丝伤心。
钟清叫她如此模样怔愣住,莫名地竟有一丝发虚。“你刚到家,还是少些事端好。”
钟澜闻言陡的直视钟清,道:“我刚归家未至两个时辰,长兄认为阿姈会有通天之能,影响父亲决定?”
“长兄在朝为官,可见过谢相?可也认为谢相是个病秧子,即将不久于人世,不是妹妹良人?”
钟清一直将谢珵视为榜样,此时听见钟澜如此说谢珵,语气严厉道:“谢相乃百官之首,胸有乾坤,又大胜胡人,怎能被如此诋毁!”
钟澜冷笑两声道:“然,刚才那番话,实则出自三妹之口。今日我刚归家,三妹便跟我透露,父亲欲要退婚,我这才慌张去寻父亲,请父亲莫要退婚。”
钟清哑然,最终却还是选择为钟彤辩解:“三妹是误信奴仆之言才跟你说了那番话,她的初心也是为你着想。父亲已将三妹奴仆尽数换了,阿姈,三妹是你的亲人,切勿做出伤人心之事。”
钟澜只觉的自己一颗心被捅了又捅,手里茶杯都似万钧重,无奈道:“长兄一心认为是阿姈误会三妹,然,在阿姈心中,三妹才是那个使尽心机,算计阿姈之人。长兄与三妹一同长大,必然会比阿姈跟长兄亲密些,长兄尚未查实证据,认定三妹无心之失,阿姈故意陷害,阿姈无话可说,还请长兄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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