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沈珺忽尔轻叹一声,“景昱与景祁乃你们这一辈最为出色的弟子,经法考核榜首与剑道考核榜首,如今皆要离开却月观了。我身为师长,自然常为观内弟子传承而感忧虑,你知道你与旁人的不同在何处吗?”
沈珺拖着极不情愿的洛肴,步子仍是四平八稳、八风不动,身后人倒像乌龟壳一样黏在背上,迈两步就要拽着他刻意停上一停,他只好稍稍站定,目视着景宁道:“我亦曾在少年时执剑行侠,以为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乃为天地立身的至高,可如今漂泊半生,才明白再所向披靡的将领,身后都有无数士兵为他冲锋陷阵。一个人,是注定成就不了大业的。史书可能只会谱写下胜利者的名字,然角落却有无数注脚,为它支撑起一部浩瀚史诗。也许多年后你会登上宗主之位,也许亦会肩担仙君之名,希望你可以凭借你的情义,让这个世道——”
“等、等等”景宁连连摆手,“为何要突然和我说这些”
“仙君,景宁,洛公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景宁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已回到同景昱与南枝短暂分离的功德碑。景昱手中整齐折叠一封信纸,梨涡中载着的仍是温和笑意,却让他一瞬如破障般洞明。
他想景昱与仙君在短短一日之内都莫名同他诉说这许多,半是嘱咐、半是期许,好像父亲每次离观前仔细的叮嘱,又好像景祁取血前难得多言的剖白,反正除他自己之外,大家都是未雨绸缪的聪明人,更何况有那臭蛇尖酸话语在前,令傻子都能猜个囫囵大概,此去一别,或许再
“抱歉,家父传书催促,晌午时分前我定要赶回家去。”景昱言及此,躬身向沈珺一揖,“请恕我余程无法同行了。”
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沈珺托起景昱的手臂,景宁虽有感诀别之意,但依旧不死心地问道:“那你何时回观?”
景昱淡淡一笑,将手上纸张递到景宁掌中,“数年修习所学不过皮毛,诚恐鲰生笔舌,难登大雅之堂,我却始终记忆着初修之课,卷首第一语:舍弃俗世纷扰。今后我出山入仕,便复归一介凡夫俗子,于你,我是俗世牵绊;于我,与修道者交集易招朝中忌惮。”
景宁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一时间好似喉咙里哽了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语毕一拂衣袖,仍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俯首向众人道:“诸位,保重。”
如此,便是道别。映雪剑的剑锋锐利无双,银光凝作一线,流星般驶向天际。景宁展开薄薄绢纸,纸上是景昱端正隽永的字迹,他还以为会是什么真情流露的嘱咐之语,不料内容眼熟至极,墨痕誊抄的首句为“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末句为“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景宁抹了抹眼睛,嘁一声,怀疑景昱在暗搓搓地占他便宜。
不过同窗共读诸多年,怎会不清楚景昱向来视卧龙先生为古今贤相,可不知为何,他脑海内忽然涌现的,是段川对他说谢炎追求的是英雄义气、秉刀行侠,一日看尽长安花。
今日他到长安了,而谢炎如今又在哪里呢?
入秋后蝉鸣逐渐消散、隐没,空余落叶纷飞,片片如刃——
剖断这一瞬的横截面。景宁合上绢纸,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南枝极目远眺,似有感伤道:“你笑什么。”
景宁摇摇头。只是想到他曾一手拍拍景昱,一手遥指景祁:“景昱是经法考核的榜首,景祁蝉联多年剑道考核的第一名,我才不和他们比试呢。”
短短数月,就已各奔前程。
几人目送景昱背影远去,沈珺替他将佩剑正了正,镜明若凝霜银白,柄篆繁纹,菩提谒语格外醒目。“你也该回却月观了。”
“仙君”
观那臭蛇的架势,像不论如何都要让所谓“那个人”困死抱犊山中,哪怕为此湮灭整座山也在所不惜,他自是不愿仙君与洛肴去淌这趟浑水。
“回去罢,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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