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而我…与却月观不共戴天!”
他猛地化身虺蚺,快如兔起鹘落,长尾已绞覆景昱腰际,磅礴杀意如汤滚沸。
景昱眼前顷刻发黑,周身骨骼都将尽碎般疼痛。
几乎瞬间他就喘不上气,窒息感积聚喉根,肺叶要炸开一样,连一声哀吟都发泄不出。
死、亡。
原来如此轻而易举。
剑道在束缚下无力施展,心经在寸断的经脉中无法流转,他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忽而惘然无人可供告别。
如若能魂归故里,可能会想向东厢房前的榕树说一声再见。
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什么挂念的人。
一时间似乎那句“冷血”再复响起,他不由反思自己是否凉薄。但自幼年崇文馆伴读之始,太师教诲的首语便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循循善诱的,也是人情似纸番番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朋友与敌人、利于损、爱与恨,都会顷刻倒戈。
他倒没什么悔恨,人处在机关算尽的局中,就好似盘上一颗任人拨弄的算珠,这或许与修道有异曲同工之处,毕竟修习经法多年,也隐隐有所顿悟
运主虚空、命主实相,终究皆归于乾坤。诸修真大道所言,不过天道意愿舍予的参悟,而茫茫因果,或为天道手中珠。
他对世界的感官一点点流尽,终于解脱般地叹出最后一口气……
或许这就是命吧。
镜明
“景昱?”
声音在寂寥中回荡,将音色叠合得空灵,回声反复吟响,再传入耳内时,已经全然不似他原本的嗓音,有些像千万人附和着他的话语,喃喃重复着。
他试探性地迈了半步,足下荡开汩汩水声,似踏在浅浅一层水面上。
手中长剑偈语流光,他便借这微薄的亮色视物,却只能照清自己。
“谢炎?”
他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有点颤抖。
依旧仅有回音飘荡,在漫无边际的昏黑如同溶溶江水内的一颗沙粒,怀揣着紧握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情,他吞了口唾沫,道:“景祁?”
“”
微弱光亮让他生出一种秉烛夜游的感受,踌躇迈出的每一步都在黑暗边缘穿梭游弋,心情正直直地坠落下去,虚空中却忽然响起一句话音。
“我在。”
景宁那一瞬间几乎要掉下眼泪,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你方才怎么不说话!”
回应他的人语气淡漠,略显突兀地问道:“我玩博戏输了多少局。”
“啊?”景宁愣了愣,“两局。”
景祁没有说话,他不由追问道:“怎么了?”
半晌才有人声遥遥传来:“没事。”景祁顿了片刻,吐出两个简短的音节:“拔剑。”
景宁丝毫不疑,手掌已握上剑柄,镜明已出鞘三寸,此时景祁却是突然又道:“等等。”
“怎么了?”景宁好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话地把剑收了回去。
“你先想一想。”他说,“我是谁。”
“景祁啊。”景宁心道音色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才没有不聪明到那种程度。
“确定吗。”
景宁这才微微蹙起眉,显出几分犹豫,那道声音携着不容置喙的冷意:“想。”
想什么?
他有意凝神去思索,可脑海内一片空白,当支撑着他的声音消失之后,无孔不入的漆黑仿佛钻进肌肤的每一个毛孔,让他打了个寒战,胸如雷鼓,涌现出想要说更多的话、哪怕自言自语也要使话音驱散这种无边静默的冲动。
虚空似有目光沉沉地缠覆他的双腿,一下子有些酸软脱力,他停在原地,“…你还在吗?”
不是要拔剑吗?怎么忽然又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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