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拉去肥了土,这会怕是被野狗刨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怎么彻查?
他何尝看不出这群文人的用意,把叶相拱到炭火之上,原也是外戚乐见其成的事,可今日他受寿宁侯嘱托,务必赶在陆依山之前接手嫘祖庙的干尸,耽搁时间越久,只怕会夜长梦多。
想到这里,菅子旭焦躁起来,他使了个眼色,身后官差随即围上前。
“都给我让开,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学众见着人拔刀,顿时一阵骚动。
队伍最末,一着道袍方巾,脚踩麻耳草鞋的年轻相师捏拳大声道:“不能退!我等行的是忠义事,为的是故人心。就这么辱身折节地退了,如何对得起老大人泉下亡魂?”
此番静坐示威的人里,有不少是齐阁老的门生故旧。他们素履而至,固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机心,一腔义愤也不全然是在做样子。相师的话好比滴水入镬,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菅子旭见此阵仗,也不免生怯。他一边在皂差的护持下仓皇退出山门,一边随手扯住其中一人,耳语了几句。
那人听罢,提着袍子掉头向不远处的背风崖跑去。
庙前争执愈烈,古文派学众与皂差相互推搡,相师则趁乱喊:“往天枢阁去!他们不敢进来!”
天枢阁为紧邻嫘祖庙的一座新起宗祠,是昭淳帝在贵妃有孕当日给孙家的恩赏。陆向深手握一节匕首靠坐在窗台,不大会功夫便雕出只鸟哨,百无聊赖地放到唇边吹响。
一里地外,报信的皂差才刚探出个头,就被侧旁狼跃而起的黑影捏断了喉咙。
盏茶功夫后,背风崖下等信的聂岸接到消息:示威学众群情激愤,菅子旭带去的几个人弹压不住,竟让他们闯进天枢阁,纵起火来。
聂岸眼皮一跳,魂都吓飞了!
又半刻,叶观澜看着庙外鱼贯而入的锦衣卫缇骑,夹在一堆学众中无所适从。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道:“督主大人真是好谋算。”
陆依山说:“没办法,有人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东厂,我却没那么大能耐。庙前这些皆是衣紫腰黄的显赫人臣,少一个我都担待不起……我有没有告诉公子,东厂做事只一个准则,叫千坑不入,一隙难求。”
“蝇营狗苟,”叶观澜眉梢倏弯,眼底却不带笑,“世人尊君鹰犬,果然是有道理的。”
陆向深听着觉得不对味,一看公子神色果然不同往常。
“这具尸体?”
“可不是我手笔。”陆依山晾开双掌,露出个无辜的表情,“郡主议亲在即,求亲者在皇城根下遭此大难,究竟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公子休要冤煞我。”
叶观澜平静地问:“督主会怕这样小小的冤屈?”
陆依山拉高草席盖住了尸体,起身望住他,正色说:“分人。若是公子所予,微末冤屈也尤甚苦胆,综此世间霜毒,都不足以让我这般肝肠寸断。”
叶观澜眸光闪动一瞬,俄顷又恢复无波。
他道:“督主不过被冤一句就有许多不忿,那么家父无端被扣上残害朝臣的罪名,又该如何论处?”
陆向深有话要说,叶观澜已经略过了他,寒声道:“齐耕秋死在诏狱,督主的眼皮底下。若无您首肯,旁人岂有胆量拿借此事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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