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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醒来,那身后挤着他的那人却又不见了,沈却不想面对他,因此也不去探究他究竟去了哪儿,身子好些后,他便抱着思来到院里晒太阳去了。
今日不下雪,天上干干净净的一轮悬日,暖洋洋地洒落在他身上,这崽子也难得不哭不闹,睁着一双眼四处转。
那对琥珀金色的眼眸在屋内倒还不易察觉,可被这日光一照,便是很显眼的琥珀色,从这崽子第一次睁眼,他心里便起了些隐念,只是不愿把那么脏的事儿往殿下身上扯。
他在心里给他找了无数个借口,告诉自己,林榭是林榭,殿下是殿下。
如果不是那晚谢时观亲口告诉他,他决计不会信,就算在那衣袍下翻到了那张面具,只要王爷肯解释,哪怕是一段错漏百出的谎言,他也会帮着他骗自己。
可王爷甚至连解释都不肯解释。
正当他想往院门那儿再走几步,却见那偏屋房顶上忽地跳将下来一个人,持起刀鞘拦住他:“主人吩咐,不许您往外头去。”
“这门边三尺见方,您最好都不要过来。”小满冷冰冰道。
被他拦将回去,沈却忽然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他转身回去,看见了陶衣如,两日不见,她面颊上的淤红已退了,也丝毫没有埋怨他的意思:“饿了吧?我和阿娘在伙房备好了菜,你也一起过来吃吧。”
说罢她又白了小满一眼:“这人烦得很,我一靠近偏屋,他就要从那房顶上跳下来,使刀拦着,这分明是我的宅院,他却不准我随意乱走,好不讲理。”
经了那一日的事,沈却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面对她,虽说是殿下打得她,可却也是他害得她,她好心收留自己和思来,可他带给她的,却几乎只有麻烦。
陶衣如像是瞧出了他的心思,没再问他,而是直接拽着他衣袖带他往堂屋里去了。
“才杀的鲫鱼,炝香下水炖的,洒了点水芹上去,馋死我了,”陶衣如一直笑着,像是前几日的事从未发生过,“阿娘特意给你做的,你不来,她还不肯我尝呢。”
陶衣如照例同他说说笑笑,老太太则给他盛了一碗鱼汤,奶白色,缀几片鲜绿的水芹叶子。
尝一口,咸鲜都恰到好处。
沈却鼻尖一酸,再也抑不住,满心的委屈决了堤,眼泪摔下来,落入那汤碗中。
老太太先是一愣,而后站起身,去拍他的背:“烫着了,烫着了是不是?不哭孩子,晾凉了再吃,不着急,不着急啊。”
她越是这样说,沈却便愈是抑不住,他宁可她们怪自己,骂自己,疏离自己。
陶衣如母女对自己越是好,便越叫他觉着自己是个混账,她们在这水乡里,本来过得好好的,却偏偏被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所牵累。
他抬手,在额上一触,头微低,而后掌心下落,小指在心口处点了两点。
这手势陶衣如是看的懂的,这哑巴是在同她们道歉,眼看着他头越来越低,手上还不肯停,那老太太便从袖口处抽出一张帕子来,给他拭去脸上的泪:“不哭了,没人怪你啊小沈,我们不怪你的,阿妪知道你也很难啊,再哭饭菜都要凉了,咱们先吃饭吧。”
这帕子是暖的,还带着老太太的体温,一丝干燥的桂花香。
陶衣如没见过他这幅样子,愣了好半晌,才放低了声音同他说:“阿娘说的对,作恶的是那畜生,我们怎么会怪到你头上来?”
在这小小的堂屋里,没人因为他哭得这样惨而嘲笑他,更没人怨他,与他才相识不久的这两人,都拿他当亲人来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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