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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宗平敢叫这管家来传话,也不过是揣度着谢时观不好在诞辰宴上发作,为难他一个传话的小小管家,若是传出去了,倒显得谢时观小器。
谢时观不怒反笑:“跪着做什么?你替国舅爷来送礼,本王该抬举着你才是。”
他不嗔不怒,反倒惹得这管家更加胆战心惊,身上冷汗如雨,连那礼匣都要端不稳了:“小人万不敢担。”
“把那礼匣开了,”谢时观垂目,要笑不笑地盯着他那发颤的手指,“叫本王瞧瞧,国舅爷究竟献了件什么宝贝来。”
下头那人战战兢兢地将那镶明珠、嵌红玉的礼匣打开来,只见里头歪歪地躺着一块玉佩,做工倒是精巧,只是那玉用的是廉价的岫玉,玉身上夹絮带脏,是极次的品相。
玉佩、玉佩,自然是来配人的,缪宗平送他一块这样的玉,是明晃晃地在讽刺他出身卑贱,只配得这样廉价的玉石。
谢时观仍笑着,丹凤眼微弯,像汪着一片脉脉痴情。
可下一刻,他便一脚踹翻了这人手中礼匣,精致木匣同那块玉佩一同飞出去,在一丈开外摔了个粉碎。
“啊,”谢时观低笑一声,“怎么办?国舅爷精心备下的贺礼叫你给摔碎了。”
那管家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发作,半个身子塌下去,头重重磕在地上,很闷的一声响。
“殿下恕罪,是小人一时不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上首这人是手眼通天的摄政王,他根本不敢辩,只能含冤认了。
“一时不慎?”谢时观笑起来,手中乌木折扇“唰”一声收紧,“本王还以为你是瞧不上国舅爷的礼,故意拿不稳呢。”
“小人不敢,”那管家颤声道,“就是再借小人一万个胆,小人也不敢呐殿下……”
谢时观收起目光,低低地:“可惜了那块宝玉,本王听人说,天宫里的仙人能‘吮玉液兮止渴’【注】,可见这玉可驱魔辟邪、延年益寿,乃上上佳肴,那玉碎了也可惜,不如赏你了。”
那管家怔楞半晌,而后才领会了雁王的意思。
可为了保命,他也顾不得许多了,顶着雁王的视线,连滚带爬地挪过去,犬儿一般俯下身子低着头,去舔食那地面上的碎玉碴,连那几块颇为尖锐的碎块,他也拼了命地往肚里咽。
吞到一半,不知是不是让那碎碴噎着了,那管家面容狰狞,手掌握拳,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再下一刻,他一口气顺下去了,可身下却淅淅沥沥的,湿了一大片,不知是因为死里逃生一场,整个人都泄了气,还是真被吓得狠了,这管家竟然一下控制不住,在这么多人面前尿了裤子。
“抬下去吧。”谢时观的语气冷淡,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眉头稍蹙,像是看见了什么极恶心的秽物。
他起身,吩咐沈向之:“一会儿让人把那几块地砖敲了,再买新的换上,这样好的御窑金砖,叫他这一泡狗尿毁了,晦气。”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道:“这补地砖的钱王府不出,待会儿叫沈落带几个人,把那狗奴送回去,顺带着向国舅爷讨地砖钱。”
“就在大门口闹,闹得越大越好。”雁王笑起来,面上露出几分孩子气的顽劣来。
他可不怕落人话柄,总要先叫自己舒坦了才好,什么小器不小器,谁要在背后嚼他的舌根,叫人割了那人舌头便是。
而在旁目睹了这一切的沈却则悄没生息地捏紧了袖中的木雕,这小玩意比那块岫玉还要不值一文。
只是要送给谢时观的贺礼,非上千上万两银子的宝贝,他是瞧不上眼的。
哪怕是百两的礼,沈却如今也凑不出来,买的廉价了,他又觉得配不上王爷,拿不出手,因此这才脑子一热,想着自己做些东西。
可这会儿不知怎么了,袖中他那花了整整一月悄悄准备的贺礼,他只觉得分外寒酸,几次鼓足勇气,都没敢从袖中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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