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腹触到宋予衡柔软温凉的薄唇,他甚至可以感知到容策的手指纹路。
宋予衡心烦意乱地拂开容策的手:“容策,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容策把糖心莲子含入口中:“督公,直呼本王名讳以下犯上,依照西秦律法该当如何论处?”
宋予衡扬眉:“你可知本督就是西秦的律法?和本督谈律法?信不信我再把你扔到南疆十几年。”
“我信。”容策颤声问,“义父,你我之间非要分君臣吗?”
这是什么委屈巴巴的表情,好像他做了什么抛夫弃子的勾当。
宋予衡正襟危坐老老实实自我谴责,然思既然不喜欢他称他殿下,他不称便是,反正他自己也不喜欢。
巧舌如簧的宋督公不会哄人,于是乎僵硬的扯开话题:“你这荷包不错。”
“殿下、督公,府衙到了。”
容策贴心地拢起他的五指不让糖心莲子继续往下掉:“义父,你将就吃吃,下次喝药我给你准备藕粉桂花糕。”
翰林院编修赵廷石、两江总督丁中正,扬州巡抚张怀慎早早候在廊下,宋予衡把臂弯里的披风重新披在容策身上,因是公差,他今日换上了郡王规制的石青色蛟龙袍。
南疆八年的风霜磨砺让他不同于京中养尊处优的皇子皇孙,一旦褪下温文尔雅的谦卑姿态,凌厉威势尽显,那是千锤百炼的绝世利剑,如沉秋水间,骄矜孤绝。
丁中正向容策汇报昨晚连夜审查的结果,考卷核对完有五十余份出现朱卷、墨卷不相符的情况。
张怀慎引着容策前往临时辟出来专门审阅考卷用的静思堂,宋予衡则同赵廷石去了关押嫌犯的地牢。
地牢的石阶由细细打磨的水磨砖砌成,原石墙壁做工粗糙,隔上几步便可见头顶上方挑起的羊角灯,昏黄暗沉,长长的甬道曲折幽深不见尽头,一股潮湿腐朽夹杂着血腥恶臭的气味铺面而来。
越往下走空气愈发稀薄,宋予衡胸闷气短压抑不住抵唇轻咳,拈了两颗糖心莲子含入口中。
转过几个矮窄的木门,赵廷石近前道:“督公,乡试的名单提前就写好了,这事平王想必早已告知。
转过年来,北邙雪灾后逢汝州水患,紧接着内乱未平羌羯又从南疆来犯,国库空虚,处处都需要钱,捐钱取仕也是情非得已之举。
本来事不大,偏偏这帮酸儒隔三差五的去江南贡院闹,眼下长陵王奉旨御审该当如何是好?”
“一个无权无势的郡王能掀起多大风浪。”
赵廷石赔笑,侍从呈上来一个木盒:“这是吴三思孝敬督公的薄礼。”
齐湘挑开盒子,里面足足有十万两银票,宋予衡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弯腰进了最里侧的牢房。
昏暗的烛光中只看得到隐隐蠕动的黑影,很静,乌靴踩过麦秸的声音清晰可闻,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宋予衡的袍角,那人身穿囚服蓬头垢面,说话间鲜血从青白的嘴唇中咕嘟咕嘟往外冒。
齐湘袖口飞出两枚飞刀,凄厉的惨叫响彻地牢,齐湘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飞刀掰过那人的下巴面无表情得把眼珠剥了出来。
赵廷石盯着青石砖上的两只断手一对眼珠,惊恐万状,往后退了两步:“督公这是……这是做什么?”
宋予衡大半面容隐在阴影里,声音虚浮:“不能说话了,眼睛还能看到,手还能写,现成的把柄往人手里送,赵大人,心慈手软可当不好官。”
“下官……下官谨记……”
地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赵廷石贴着石壁慢慢滑坐到地上:“督公……这些嫌犯一会是要……是要对薄公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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