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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珏留下两人守着,最后看了一眼朱怀璧才同杨羡宇离开了。
待这几位贵人同官兵一同退去,江湖人才松了口气,其中不乏年轻气盛的骂骂咧咧两句,但更多的都震惊于问刀楼曾经的少主竟是王爷,一时有些不知该不该去扶一把朱怀璧。毕竟江湖皆知朱怀璧将他的徒弟逐出门墙,现在人家变成了王爷贵人,指不定就要来报复,但又见刚才萧珏那般护着朱怀璧,甚至不惜妥协,又把握不住。
但有一人比萧珏的侍卫还快,那人就是詹溪生。
“三郎!你如何了?”
“子秋。”朱怀璧缓缓抬头,看向那清冷道人,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那一句子秋也将二人回忆带回了二十七年前,那时候他们并不叫詹溪生和朱怀璧,他们还是闻人瑜与詹子秋。
“你这些年……三郎,你怎么会入问刀楼?当年落水,我明明将你推上了岸。”
詹溪生说起当年的事,那时他二人因为撞破耿垣与常俞白、宁裕龙三人联手杀害闻人正,宁裕龙要将闻人二哥勒死时偶然看到了躲在房顶上吓傻的两个少年,是闻人珏拼死喊他们逃命,但两个少年怎敌人围攻,受重伤坠落湍流之中,他拼死将挚友推上了岸,自己则被激流冲走。
原以为山穷水尽,却不料被师尊捡到,侥幸救回一条命,而当时他受了重创竟将当年闻人家灭门惨案遗忘殆尽,直至前阵子江湖动荡引出当年事,他受激之下才回忆起当年重重,哪想物是人非,挚友虽侥幸活下来却做了他人孪宠,挣扎求生这么多年终报得大仇。
“我对不起你,我生了场病竟将这些通通都忘了…是我对不起闻人世伯和你。”
朱怀璧撑着站起身,理了理被岑焱扯散的衣袍,看向詹子秋的眼神已没了当年少年情窦初开时的爱恋。
“不关你的事。当年我重伤醒来就已在贩奴的车上了。”
“怎会……”按朱怀璧此言,必是被路过的人牙子随意捡走了,“他们竟将你带到丹州去了,是不是耿垣他们从中作梗……”
通常这种人牙子贩人不会就地将人卖了,可即便会卖得远些也不至于到丹州去,毕竟淮南和丹州万里之遥,对人牙子来说是笔赔钱的买卖。
朱怀璧摇摇头。
“若是他们,只会就地诛杀我。我的伤…化了脓都溃烂了,那时候人也烧得迷迷糊糊的,他们怕我染了病害他们血本无归,便用半吊钱将我转卖给了北上的奴车。”
詹溪生闻言手不由攥紧了朱怀璧的胳膊,他说得轻巧,可半吊钱换作平常农家连一头耕地的牛都买不来。当年的闻人瑜再如何也是江湖世家的公子,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是意气风发的风流少年郎,却被半吊钱卖给了人受尽折辱,詹溪生说着就要冲去给耿垣的尸体上补几剑以泄此恨,但被朱怀璧反抓住手腕。
“三郎……”詹溪生回身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他现于人前一直是清冷孤高的道人模样,此刻却埋首于朱怀璧肩头忍不住痛哭起来,原本跟过来的杨素生和班远意更是不知该如何将人劝回来。
“都过去了,子秋。”朱怀璧拍了拍故友的后背,一记手刀劈在后颈将人击晕交回杨素生手中,“之后就劳杨道长照顾子秋了。”
“朱楼主客气了,贫道自会照顾好师弟。若无事,贫道等就先告辞了。”杨素生也是听了许多,因为先师素来不问世事,故而当年之事他们听得并不多,如今在旁听来仍是不由唏嘘。
“请。”
“朱……额,闻人表兄。”耿青槐只身前来,他因是耿垣过继儿来,并未参与当年之事,时而并未遭牵连,但本该亲近朱怀璧的闻人瑾却站在远处冷冷看着不肯上前。
“朱怀璧即可,闻人瑜……早就死在了当年了。”饱经风霜之后,此身已污,他早无颜自称是闻人家子弟了,“此番多亏了你,只是我身无长物,无以回赠,这本剑谱是家父昔年所创,这些年我重新抄录改进。”
“兄长,阿瑾她……”耿青槐很了解自己的妻子,此刻面对朱怀璧却不知该如何说。他的妻子因嫌弃自己亲哥哥以色侍人,阴谋算计而不肯相认,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委婉说道,“过些日子好些了,我再带阿瑾拜会兄长。”
“不必了,耿兄若能让孩子们继承家父剑法,我便心满意足了。”大仇已报,他已不在意妹妹是否肯认回自己,再则他已是将死之人,恐怕也等不到那时候了。
朱怀璧来到堂内向着案上爹娘的灵位磕了几个头,临走前,他回望山庄的模样,当年大火之后耿垣曾经翻修过这里,只是昔日陈设已不复存在,这园中曾经的欢声笑语都随着那场大火被燃烧殆尽,除了一个不愿意相认的妹妹之外,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了。
别院内,隋晋正手捧热茶细品,奇的是他对面空位竟好好摆着一壶酒和一个干净酒盅。因为隋晋身子弱格外怕冷,是而刚入了秋,这屋内就烧上了银碳,他腿上还放了一个汤婆子暖着,烘得人暖呼呼的。
“你来了。”听到脚步声,隋晋头也没抬唤了一声。
朱怀璧低低应了一声,径自坐在了隋晋对面的位置,也不说话便斟了杯酒饮下。隋晋这才抬头看他,见对面那人并未似从前一样穿艳红的衣衫,反倒是一身素雅的竹青纹儒衫。
“你穿这身倒是顺眼得多,果真是报了大仇才不穿红衣了?”
朱怀璧未立刻答他,又斟了一杯仰头饮下,才道:“在游淮川身边日子难过,我怕我疼得多了就忘了大姐姐的仇。”
“老三……不对,闻人三公子,从前我还道你为何独独唤我晋哥,现下想来是怕念着你死去的二哥心里难受。”朱怀璧未反驳他,隋晋又道,“你向主子讨话本也是学令尊?”
“……晋哥想问什么?”
“没什么,闲聊两句,毕竟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隋晋伸手过来替朱怀璧满上一杯,而后将那壶酒放在了自己面前,“这毒起效虽不快,让你这种喝法,只怕我话都说不完了。”
“此次江湖动荡都会随我一死而终结。九妹如何了?”朱怀璧将那杯酒饮下,看向隋晋。
“小十三那边托人来说还是不吃不喝,只抱着老十的东西不肯撒手。九妹的事与你无关了,我叫人打断了沈琦的手脚,只等着九妹好些交予他处置。”木梓的死仍是他们心中的痛,即便淡漠如隋晋提起沈琦也是满腔恨意。
“晋哥倒是便宜了他,左右现在世人皆以为沈琦已被我杀了,是杀是剐旁人也不会置喙,更不会有人为他出头……说起来,当年游淮川责怪我不肯听命杀谢良弼,曾命人拔去我双手指甲浸于热盐水之中,晋哥不妨效仿游淮川一次,他这人虽可恨,但在折磨人一道上却是旁人望尘莫及的。”
“你这人说话句句骇人,让人说不准你好不好相与,也难怪那个笨小子自始至终琢磨不透你的心思。”提起萧珏,朱怀璧为说话只伸手过来夺酒壶,而这一次隋晋没拦他,眼瞅着朱怀璧连饮了四五杯,那壶中酒都见了底,“这么急?我听手下传话说他如今是皇子龙孙了,你就这么不想同他一道享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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