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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真是对不住!我侄子也想要那个角色,我就自作主张让他去试了试,谁知道导演一下子就相中了!唉,看来兄弟你这运气是真不咋地,改明儿个我在帮你托人问问有什么露脸的角色哈……”
——“你说你跑了这么多年的龙套是图的什么呢?你看看这影视城里,像你一样做白日梦的不知道有多少,但像你这样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清醒的人可是没几个,你是三十五不是二十五,难道你想当一辈子群演?”
——“瞅瞅你没出息的熊样儿!让你去陪个酒能杀了你不?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了,我可告诉你,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没下次了!”
……
自我认知觉醒的过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当你拥有极其渴望实现的梦想,却在这个过程中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并且无力改变现状的时候。
世间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很平凡的,平凡的出生,枯燥乏味的人生,平凡的死去,除了几个你认识的人,几乎不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任何印记,而几十年过去,当那些记得你的人也化成黄土一捧,你和这个世界的关联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严修在无数次的失望后渐渐意识到自己是个平凡的人。和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一样,表面自己是个社畜,内心深处却不甘自己成为平凡的人。
然而大部分的社畜只是很短暂的、甚至是象征似的抗争了一下命运,就半推半就服从了“命运”的安排。
毕竟老天爷有那么多的孙子,谁记得你是哪一个?
严修有时候觉得,人的命运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有的人似乎天生就比别人命好,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辈子无忧无虑,字典里只有“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
而有的人出生在淤泥里,周遭都是腐烂的臭味,即便挣扎着破土而出,长出来也是一副朽木难雕的样子。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说得大概就是他这种人了。
于是死亡似乎都变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
那是三年前的端午节的夜晚,有家的人都回家过节去了。严修的家里只有在缺钱的时候才会给他打电话,平日里就跟消失了一般,逢年过节也不会让他这个大儿子回去,就好像他是个没有感情的ATM机,还是只会吐钱的那种。
严修拎着一瓶酒,醉醺醺地走在无人的小巷里,这里虽然靠近影视城,却也是古城最不起眼的地方,因为在这里住着的都是同他一样无家可归的人。
手机一直嗡嗡响,他从裤兜拿出来,站在光芒微弱的路灯下,眯着眼看信息。龙套群里大家纷纷发着祝福的节日红包,还有好多人@他,严修用力揉揉眼睛,也发了个红包应景,他从来不在小事情上得罪人——
[端午安康]
收起手机,严修叹了口气,搓了搓脸,继续走在夜色深沉的小巷里。
端午安康。
他一点都不安康。
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流浪狗哼哧哼哧的跟在他身后,这只嗅觉灵敏的小生物大概是闻到了什么,一直在他脚边打转,踢都踢不走。
“去去去,这里没有你想吃的东西。”
“汪汪汪!”
“大晚上的别惹我发火啊,滚一边去!”
“汪汪汪!”
“……”
后来他才想起来,那条流浪狗是他之前回家的路上经常投喂的狗,突然出现并非是闻到他身上的饭香,而是凭着动物的直觉,知道他快要死了。
接下来的意外是严修万万没能想到的。
一个穷途末路的抢劫犯,赤红着眼晴从拐角处突然冲出来,连捅了他十几刀后,摸走了他的手机和钱包,逃之夭夭。
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惊险的打斗情节,严修被酒精麻醉的大脑根本无法支撑他做出还手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他就那么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挨捅,期间只有小狗撕心裂肺的吼叫。
最终严修躺在那里,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喘息着,身上那十几个被刀捅出的窟窿就像安装了十几个水龙头,血液从他的身体里倾泻而出,在青石板路上蜿蜒流淌,好多血……他从来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血。
渐渐的,他浑身发冷,他感觉到小狗呜呜地舔着他的脸,潮湿的腥气占据了他的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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