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无论如何装不出来的。
宣怀风问,「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徐副院长看他脸色难看,安慰道,「宣副官只管放心,总长身子骨结实着呢。刚刚才给他打了退烧的针剂,再过一个钟头,估计热度就能退下来一些了。」
说完,吩咐他的助手把桌面上的药箱收拾了。
孙副官招呼道,「还是和上次一样,请徐副院长在隔壁厢房坐坐,等总长情况稳定些再走不迟。」
徐副院长说,「那是当然。我们留下来也好有个照应。」
孙副官等助手收拾好药箱,就代行地主之谊,领着他们两个往厢房去。
宣怀风看众人都走了,索性在床边坐下来。
他这段日子虽说负责看顾伤患,但还从未碰到白雪岚这么闭着眼睛昏昏沉睡的时候。平时生龙活虎,总满腔精力的人,一旦变得安静,却格外地让人可恐,好像一根勾在半空的蛛丝随风摆着,随时会被莫测的自然之力扯断似的。
孙副官安排了医生后,不知遇上了什么别的事,一时竟没回来。
只剩下一个眼睑合上便显得格外虚弱可怜的白雪岚,并一个呆坐床边的宣怀风。
房中此刻的寂静,便也成了折磨人的酷刑。
想起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忖度白雪岚的思想,那是猥琐不堪之极。
再一想,更恨自己昨晚在窗外听见他唱《西施》,就不该硬着心肠,不管不问。
明知道夜深露重,一个伤未痊愈的人,怎么就忍看他独唱愁曲?恐怕就因为这个冻着了,以致发起烧来。
就算是陌生人,也应该好言相劝,叫他快点睡觉去。
自己对白雪岚,也不可谓不狠心了。
宣怀风焦坐了一阵,身子仿佛浸在水火中一般,满以为半个小时该过去了,抬头看看钟,惊讶地发现只过了不到十分钟。
悟道,原来度日如年,就形容眼前这光景的。
呆坐着,心更容易乱,时间更难走,宣怀风真恨不得找点什么事来做做才好,想起医生说打了退烧的针剂,慢慢的热度会退,便不时把手伸到白雪岚脸颊两旁,这里探探,那里抚抚。
但哪里有丝毫退烧的迹象?
宣怀风每次都觉得手背和白雪岚肌肤贴着的地方快烧着了。
他琢磨着要不要去把医生找来,请他再想想办法,抬头一看,刚刚那么漫长的时刻,原来又只过了十来分钟,医生已经说了一个钟头的时间,一个钟头不到就仓促去找医生,又显得没道理。
就又熬油似的继续苦等。
再等了一会,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轻敲了两声门,又推了一推。
房门轻轻地发出咿呀声,转开来。
宣怀风以为是孙副官回来了,赶紧站起来,回头一看,却不是他。
「宣副官,」穿得整齐司机服,连白手套都戴上的司机在门口探头探脑,看见宣怀风走过来,缩着脑袋笑了笑,「我等了好一阵了,想问您一个准信,今天您还出门吗?要是这会子不出门,我就先把车停到后面去。」
此时时针已经指着十二点了,宣怀风想起在饭店里等他的奇骏,心里像塞了一团刺芒,皱眉道,「这里……我还要看看情况,估计是不能走了。你今天还有别的差事吗?」
司机答道,「没别的事,管家吩咐好的,今天我这人和这车都归您一人使。这样吧,我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呆在佣人们的小茶房里,您要是又想出门了,我随叫随到。可行?」
「好,就这么办。」
宣怀风和司机说完,又把一个听差叫过来,说,「劳烦你帮我打个电话到华夏饭店,请林奇骏先生接了,和他说,我今天有一点急事,恐怕去不成了。日后再向他赔罪吧。」
听差应一声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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