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那些线条仍然杂乱无章,不过它们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每当波利调整一次参数,那些纠缠的线条就会从一种杂乱变成另一种杂乱最终还是乱成一团。
但波利仍然一次又一次分析线条、计算函数、调节参数、改变接收频率。变幻不定的线条就这样在屏幕上跳动。
乐声打断了安折的思绪,走廊上的老式磁带录音机播放着跌宕起伏的《命运交响曲》,朗姆站在窗边,他面前支着一本五线谱。他对着曲谱吹奏口琴,模仿交响曲的旋律。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
你懂音乐吗?他道。
安折摇头。
朗姆指了指录音机:听完一首,你能知道怎么吹出来吗?
安折略微加大了摇头的频率。那样复杂的交响乐曲,他能领略到其中万分之一的起伏已经是极限,更别说把它重现出来了。
得有乐谱。朗姆把五线谱翻了一页,低声道。
说着乐谱,他的目光却看向实验室中央的屏幕。
仿佛虚空中一道琴弦轻轻弹动,纷乱复杂的思绪刹那间洞彻通明。蓦然间,安折微微睁大了眼睛。
波动就是一首交响曲。他道:先生想解出它的乐谱。然后然后就能做很多事情。
朗姆黝黑的目光深深看着他,道:你比我聪明。
安折也望向屏幕,从这些线条中能够分析得出畸变灾难的秘密吗?他目光迷惘。
又或许,这永无止境的混乱已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相。
一种难言的沉默笼罩了实验室。安折低下头,人类的命运渺茫得像那团线条,这一切或许和蘑菇无关,但他有时候也会感到难以呼吸。
难以解释个中缘由,对着与北方基地的通讯频道,他的手指放在键盘上。
手指的动作已经不灵活了,就像他的菌丝再也没办法伸展动作一样,敲击按键的时候,指尖会有难以抑制的颤抖。
没有光纤和基站,通讯成本很高,像人类十几世纪的远洋电报通讯那样,必须节省用词。
他发出。
基地情况如何?
仿佛是荒谬的巧合,几乎是同时,通讯频道亮了亮,一个同样的讯息从北方基地发来。
研究所状况怎样?
北方基地为了人类基因的纯洁性能够付出一切,他们痛恨怪物,审判庭对异种绝不包容,似乎只有纪博士这个善良的科学家才会包容融合派的存在,并关心这里的状况。
安折回复:一切都好。
粉饰太平似乎是人类特有的技能,他学会了。
几秒后,对方回复:基地也是。
对着通讯界面,安折沉吟许久,他缓缓敲下一句:审判者是否安好?
想了想,他按下退格键,又删改了几下。
就在他删改的空档,北方基地发来消息。
研究所近期是否发现新型变异个体?
安折稍作思索,回复一句:尚未。
回复完,他把修改后的那句话发出。
审判庭是否安好?
对方回复:审判庭运转正常。
安折放轻松了一些。
祝好。他礼貌地发送结束语:晚安。
对方的回复也只有寥寥两字。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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