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果真走了。
秋天很快过去,气温骤降,寒霜满地。叶真早上赶着羊群去后山,双手被冻得红通通的。他往手心里哈着气,站在山坡上环顾眺望,却再也看不见那只日本串串高大沉默的身影。
“也好,反正他时不时冒出来也挺烦的。”
叶真这段时间又被洗了两次,药效深深浸透骨髓肌肤,仿佛全身经络血管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不仅内息顺畅无比,连身体素质都提高了不少。
人一生下来,就免不了要进食排泄,内脏血管里自然会沉积下废物和油脂。古书上说人要成仙就要辟谷,避免五谷杂粮循环消化而产生秽气,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洗髓草药效浸入五脏之后,便将叶真的内腑秽气洗净通透,让他整个人耳清目明、焕然一新,效果颇为神妙。
后来叶真想想,他在苗疆真正开始有所进益,就是在黑泽离开之后才有的。黑泽在的时候,经常给他提供帮助,还给他带各种零食吃,让他从心里有点依赖这个时不时就冒头的男人。这种依赖心理,对严苛的特训来说,显然会产生消极效果。
虽然串串走了,一个人的日子有点寂寞,周围苗人说什么他都听不懂,整天跟个聋子似的……但是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了,他的特训成绩也飞快的进步起来。
很快他便可以一个人在百丈树梢打坐整晚,背着大刀独闯蛇穴,为苗寨取来百年大蛇的内胆,也可以一个人在寒冰床里闭关三天三夜,体温正常且进出自如。
宝翁特地为他设了练武堂,命弟子轮番上阵陪叶真练手。苗人之间的格斗虽然没有中原武术那样博大精深,但是要说剽悍勇武,真是远超山地家族那些保镖了。叶真几次被打得头破血流,也几次打得别人头破血流,那段时间苗寨里天天能见到头上绑着一圈绷带、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年轻小伙子。
叶真非常惶恐,跑去找宝翁商量:“我这样不好吧,连累大家受伤……”
“那你想叫大家让你受伤吗?拳脚之事本来就不长眼,何况技不如人,被打也是活该的。”
宝翁一边盯着人熬草药,一边阴阳怪气的哼哼:“我们苗人十六岁的时候就要进山去打虎、猎熊,深山野兽凶性大发的时候难道还能手下留情?为了在大自然面前取得强势地位,苗人哪一个不是从小经过了千锤百炼?”
叶真唯唯诺诺点头称是,扒在宝翁椅背后边爬啊爬,探头探脑去看那口熬药的大锅。
宝翁伸手把他打下来,怒道:“没规矩!龙纪威怎么教导你的!”
叶真哼哼着爬到椅子扶手上坐着,没安静一会儿,又好奇问:“龙纪威当年也在苗寨呆过吗?什么时候的事情?其实我家里还有个人叫玄麟,你知道他不,他也是苗寨的人?”
宝翁听着前边还行,直到玄麟这个名字出现,才猛的被蛰了一样跳起来:“——玄麟?”
“是啊,哦,他是我爸……好吧虽然他不是我亲爹,但是看在龙纪威的面子上……”
宝翁怒道:“他已经得到人身了?”
“……啊,是啊,他是人啊。”
宝翁霍然起身,满地转了三圈,才狠狠呸了一声说:“——妖孽!也不知道是附了谁的体,万一他有害人之心怎么办?!”
“师傅我爹他很好的,我没见过他想害谁啊?好吧除了经常给我下清汤寡水连个油星子都没有的挂面以及带着我偷偷去摘邻居家树上长出来的李子之外……”
宝翁斥道:“你懂什么!这妖孽当年在深山便兴风作浪为恶无数,每年不知道要供多少祭品,后来连我们苗人的小孩都想吃!幸亏蛊童设计降服那妖物,还夺走了它二魂五魄,为此我们苗寨牺牲惨重,不得不从十万大山最深处搬到云南的半山腰子上来……”
叶真争辩:“我爸他虽然贱兮兮的,但是他可没吃过小孩!还有蛊童是谁?”
“龙纪威啊。”
“……啊?!”
宝翁满脸郑重其事,连说话声音都带着崇敬:“蛊童是头人的儿子,为了驱使寨子里的蛊灵为我族人所用,从出生之日起就要放血养蛊、培育好虫、清理恶虫……为了避免惹怒妖怪,苗人年年都要奉上大量祭品,弄得我们春天没有播种的种子,秋天没有收割的粮食,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幸亏蛊苗一支的蛊童设下计谋,用自己当饵引诱妖怪,又找了一群苗人小孩当掩护,终于九死一生,收服了这头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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