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形之下,那拉氏却像无情之人,她懒得做这些表面文章,只准备回头给六公主抄些妙法莲华经,拿去宝华殿中供奉——忻嫔状若疯迷的举动,让那拉氏想起她的十三,推己及人,无论忻嫔今日有何过错,那拉氏都愿意体谅。
乾隆安顿好后,仍打算回养心殿批折子,忽一眼瞥见缩着脖子像只受惊小鹌鹑般的郁宛,想了想吩咐道:“多贵人,你来伺候笔墨。”
郁宛轻轻啊了声,不及细问便连忙跟上,这地方她也不想待了,再说谁知道忻嫔会否卷土重来,疯子杀人可不犯法,她想想都心有余悸。
等入了养心殿,郁宛便挽起袖管开始研墨,乾隆本意只让她换个环境散散心,哪成想她这样认真,也只好由她,因让李玉取来朱笔和黄绸,细细翻看成摞的奏章。
等半天也没等到墨汁研好,乾隆转头看去,却见砚池一片透明,墨条都没放,倒有着斑斑水迹——那美人儿的眼泪正一点一滴往下掉呢。
他忍不住笑起来,“怎么哭了?”
“没什么。”郁宛胡乱擦了擦眼角,赶紧将墨条重新装上,有一搭没一搭转着圈。
她就是觉得心里委屈,好像忽然间变成了千夫所指的刽子手,连清白都得靠别人的证词来说明——要不是皇帝来得及时,她都恨不得指天发毒誓了。
那拉氏仿佛也偏向忻嫔更多些,即便只是同为人母的共情,可也足以让郁宛难受。
她以为自己进宫一年半载,多多少少该是跟这些人交了心的,怎料还是孑然一身。
看砚池里的黑水快要溢出来了,乾隆不得不起身提醒,按着她的手叫她停下。
又拿衣袖揩了揩她颊边喷溅的墨汁,含笑道:“真是,都成花脸猫了。”
郁宛眼睛红红的,“您怎么一句话也不问?”
乾隆顿了顿,“朕当然相信你是清白的。”
再高明的罪犯也藏不住心事,只要三丈距离内,她在他面前就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
所以他也一眼洞察这姑娘去南三所的目的,难为她肯帮他想着永璇跟永瑆,这样赤忱可爱的女子,谁忍心去怀疑她?
郁宛不好意思地哦了声,并不知乾隆靠作弊帮她脱罪,只觉得对方这样毫无犹豫信赖她的人品,还真挺难得。
或许她不该将乾隆爷想得那么坏,这人对她还是挺有良心的。
郁宛情绪渐渐放松了些,眼泪也收住了,满怀内疚地放下那片衣袖,上头已沾染斑斑墨迹,“抱歉,弄脏了您的衣裳。”
乾隆语气轻快,“无碍,是你的衣裳。”
郁宛低头一瞧,果不其然,白背绸上绣着大朵的蓝莲花,跟万岁爷那金光闪闪的衣料有天壤之别。
她方才哭的上头,竟完全没注意!白感动了!
乾隆含笑唤来李玉,“去找个管事姑姑,扶多贵人到偏殿更衣,洗把脸再出来,朕可不希望御前的人有碍观瞻。”
郁宛心头的沮丧瞬间被愤怒取代,还嫌她难看呢,不就是妆花了点么?常言道丑妻近地家中宝,何况她也没丑到惨绝人寰的地步罢?
等会儿画个美美的妆,非得艳压全场,看看谁还敢瞧不起谁。
郁宛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子到后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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