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自己,他反倒更担心原上,基金会的成立,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就已经足够触痛一些人,近来一些小媒体常看到有人带风向,他在身边也听了几耳朵商场上的情况……
与他同样的,吴晓越也在拼命跳舞。
留长了些许的头发被束发带简单地箍起,汗水将上身的t恤尽数打湿,肢体随着舞室内强烈的音乐摆动,原上从大门的窗户里看了一会儿,点头道:“很好,很有感染力。”
制作团队的众人跟随在身后,见他满意,开心地相互击掌,这群人虽然因为实力出色平日里有些恃才傲物,但面对创作能力绝不输他们的原上,那还是相当友好和看重的。
就连团队里头那位唯一的,向来不苟言笑的华裔成员乔治吕,都因此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扫了眼对方很快恢复平淡的神色,原上又想起自己之前的好奇。巴洛的编曲团队里各种国籍的成员,这是唯一一位中国人,且不是从小生长在海外的abc,人家已近中年,是正儿八经移民出去的,但这么个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在跟随团队回国之后,却一直对国内的一切都表现得兴致缺缺。要不是有一回原上撞到他相当认真在阅读刊登了名城败诉新闻的报纸,几乎都要以为他丧失中文沟通能力了。
官司胜诉之后,乔治吕对原上的态度也莫名亲切了,话明显变多,有时还会主动来探讨编曲制作和进程,在《change》的节奏制作上,也给出了不少意见。
原上偶尔会猜想原因,但今天显然不是个好时候,话题甚至尚未从吴晓越的编舞上转开,工作室的管理层便来电话说,先前工作室签下并培训了一段时间的那位民谣歌手,突然提出自己要解约。
原上甚至来不及跟一众听不懂中文的编曲团员们解释,就顶着乔治吕略带担忧的目光匆匆离开。
办公室里,那个给自己起艺名叫马修的男青年抱着吉他略有些不安地窝在凳子里,工作人员气得眼睛都红了,原上在凝滞的气氛中开口:“为什么走?”
工作室签人不多,到现在也才两个,因此在培训过程中几乎耗费了所有心血。马修走原创路线,原上就手把手教他如何把握节奏,打动听众,几乎将他看做自己的学生,连往后让他走什么样的路都铺设好了。
马修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我无话可说。”
工作室给艺人签的约并不苛刻,对方是带着违约金来的,虽然不是多么大的一笔,但过去十来年一直都不红的马修也绝不可能轻易拿出。原上侧首看着瘫在桌面上的申请,笑了笑,问他:“下家找好了?”
马修沉默片刻,自言自语般解释道:“我年纪不小了……你也知道……工作室里总是上课,一直也没什么动作……也不是我主动的,那边……”
“谁家?”
马修顿了顿,才小声道:“……名城。”
宋天这狗崽子看起来是活得太舒坦了。原上盯着马修看了片刻,直至把对方盯得头都快埋到胸口,才冷笑一声,在解约书上签下大名:“滚吧!”
与良心破碎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对前途和未来广阔的遐思,马修想到名城来挖角他那人私下里透露的消息,又强迫自己将对原上的愧疚抛到脑后。他将吉他背到背上,俯身捡起地上的解约书,垂首在原地踟蹰了片刻,离开前还是留下了一句:“原总,我劝您一句,还是把那个什么基金会给解散吧,来挖我的人,不止是名城……太多了……您……惹不起那么多的。”
在原上极具压迫感的气势中离开办公室,马修难过自己违背承诺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的行为开解。对手是一整个力量庞大的市场,工作室的规模才多大,即便换成四海集团,也未必能在如此齐心协力的针对下全身而退。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自己这样的小鱼小虾,除了保全自身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沿着墙根做贼似的离开,一转弯,视线中出现了一双踏着高跟的胖腿。马修抬起头来,看向对面似乎专门在等待自己的,工作室的另一位签约歌手夏秋。
夏秋年纪比他还大,默默无闻了十几年,和他一样,想出名都快想疯了。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划过自己的脸,然后落上解约书,马修轻声问:“其他公司那些人也找了你吧?你怎么打算的?”
夏秋嗤笑一声,听得他心中烦躁,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好心问你,你何必这样?我在音乐学院有几个混得不错的同学,他们都说那几个大集团有动作的事情是真的。一起走吧!原总搞什么版权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咱们说到底连个明星都算不上,何必趟这趟浑水?”
“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有意思吗?滚吧!”
夏秋不等他说完,便一脸厌恶地与他错身而过,浑厚的女声飘荡在空气中,锥子似的尖锐刺人,“恶心!”
***
原上给宋天打去电话,嘟不到三声,对方便迅速接了起来:“原总?上次一别,您可太让我印象深刻了。”
“我的印象也很深刻,尤其是宋董您我见犹怜的表情。”
原上冷笑一声,“挖我工作室的艺人,这算是宣战吗?”
宋天低低地笑了两声:“您手上有我的把柄,我怎么敢呢?”
原上被他的态度逗乐了:“原来您还记得?那么您现在是突然发现自己长得很英俊,想让玉照流传遍祖国的大江南北了?”
“您可以试试啊。”
宋天的语气听上去却有恃无恐,“不瞒您说,我也只是个小虾米而已,受人之托,出头挨打,能怎么办呢?”
没得到回答,他停顿了片刻,听着话筒里原上轻微的呼吸声,紧接着又小声继续:“唉,其实在商言商,我也好心提醒您一句,把心思放在赚钱上不就好了么?您何苦去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搞个基金会针对名城倒还罢了,咱们旗鼓相当,自己被窝里玩玩还可以当做情趣。可您说您,为什么没事儿非得尝尝捅破天的滋味呢?”
原上停顿了片刻,听出对方话里居然没有多少敌意,不免迟疑:“什么意思?”
“别装了,您跟李老先生见面的事情又不是秘密。”
电话那头,宋天的声音看好戏似的悠闲,“您前脚见完他,后脚流传出的大会提案就多了一条‘版权建设’,提案人正是李老先生的学生,能是巧合?现在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市场动不了他,可不就来动您了嘛!”
挂断电话的时候,宋天还在那边阴阳怪气地提醒:“断人财路就是杀人父母,我劝您还是早点摆明立场,别趟这趟浑水的好!”
宋天听着听筒里嘟嘟的滴声,想象着原上现在脸上恐怕会有的为难表情,心里就爽得不行。他哼着《change》的节奏踱步到落地窗边欣赏风景,眺望目光所及不算遥远的一处高楼,原上工作室就开设在那里。
门被轻敲,助理入内,谨慎地看了眼他的表情,才轻声说:“宋董,马修刚才联系到公司,说他的解约书已经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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