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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宁停了脚步。
邵翊也停了一下,只朝前看了一眼,便道:“在下便就只送到这里了。”
“多谢。”
悦宁谢的是这一路相送,自然更有点儿别的意思。无论如何,“谢”字已出口,别想她再收回来。
“殿下不必客气。”
而邵翊这一答,也不知是听出了悦宁话中之意,还是没听出来。
不管怎样,跟着悦宁的邵翊总算是走了,而悦宁也放下了这一桩心事,满心欢喜地朝裴子期的方向小跑了几步。
“裴子期。”
裴子期应声回头,就看见堂堂一个公主殿下,两只手拎着裙子,满面笑容地从小路上奔了过来,还一边跑一边喊着他的名字。热了一整日,到了黄昏落日之时才总算有一点儿微风,一丝一缕从小树林里吹过来,正如朝着自己而来的那位穿着青绿薄衫的公主殿下一样,沁人心脾。
“你等了很久?”
悦宁跑得有点儿喘,停了脚步,又赶紧揉了揉肚子。
她也真是太不矜持了,见到裴子期在等她,就生怕他跑了似的,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等跑了过来,才发觉自己把肚子跑疼了,头发也跑散了,还跑得微微出汗。
“刚到。”
说着,裴子期从袖袋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了悦宁。
那是一方最朴素不过的灰白色的手帕,布料选的是最舒适的细棉布,上面并无一点儿纹饰,只用灰绿色的线滚了边,手帕中间却是干干净净的,一如裴子期这个人。
悦宁接了过来,却有些舍不得用,犹豫片刻,抬头看了看裴子期的神色。
也不知是不是悦宁的胡思乱想,她总觉得裴子期看她的眼神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背对夕阳的裴子期,看起来似乎特别温柔,对,肯定是因为这漂亮的风景,才让她有了这样的错觉,一定是这样。悦宁觉得自己有些热,刚跑了一阵的身体发热,心头也热热的。她赶紧将手中攥了半天的那方手帕拿起来,擦了擦脸,但仍觉得脸颊滚烫。
“走吧。”
悦宁朝靠在岸边的那一条小舟挪了一步,想了想,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宫女红豆。
红豆可一向都自认为是羲和宫里最机灵的一个宫女,此时又怎会不懂自己贴身服侍长大的公主殿下的心思?红豆赶紧退了两步,回道:“这天儿还热着,奴婢去取些凉茶凉果来给殿下与大人。”说完,她转身就溜了。
裴子期也不多言,先是自己上了小舟,接着便转过身来,朝悦宁伸出手来。
悦宁偷偷将擦过脸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像裴子期身上的书墨气味的手帕,塞进了自己的荷包,然后,才将自己的手放入裴子期伸过来的手中。
这么一对比,一只手白玉一般小巧,一只却是十分宽大温暖,正好将其包裹其中。
而对面传来的力度也十分可靠,即便是一脚踩在了摇晃不停的小舟上,也一点儿都不觉得心慌。
“我们去哪儿?”
坐在了小舟上,悦宁便见到裴子期拿起了船桨,只轻轻一推一拨,小舟就渐渐离开了原本靠着的岸边,十分轻快地朝着荷塘深处行去。小舟顺流而下,走的并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一条水道,往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的荷叶最密处驶去。悦宁赶紧缩了缩脖子。但那荷叶并未挡住他们的去路,往往是在悦宁以为前方无路时,小舟在裴子期的操控下又突然灵巧地一转,寻到了一处幽窄的出口。头上,手边,皆是片片荷叶,悦宁仿佛置身于一片绿色的天地里,间或又能看到一朵荷花,或是盛放着的,或是含苞待放。
不知行了多久,小舟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悦宁细细一看,果真是她从未见过的最好的一片荷。
“藕荷深处,人迹罕至,自有天然之美。”裴子期丢开了手中的桨,倒也不似往日那般拘谨,像是放松了身心一般,懒懒地靠在舟边,信手拨了拨身旁的荷叶,那叶心恰好簇了一片水珠,经他细长的手指那么一拨,水珠如璀璨的明珠一般自碧绿的荷叶上滑落,再坠入湖水之中,消失不见。
悦宁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看呆了。
她没想到,如裴子期一般古板无趣的人,竟然也有如此有情致的时候。
天色渐沉。
水面在微风拂过时泛起涟漪,远远可见有一盏盏灯火亮了起来,这湖面上一层层光华熠熠,更显得这一方唯有他们二人的小天地里有着不同于别处的静谧美好。
悦宁被这样的时刻所打动。
她心内激荡难以自持,倒将她平时爱热闹的性子全收敛起来了,只愿余生就静止地停留在这一刻。
最美好的这一刻,有她的心上人,陪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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