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没有说话,只是半弯着腰坐在椅子上,胳膊撑在膝盖上,手垂在膝前,额前的头发半散下来,低着脸,眼睛却向上看着我。
这种感觉简直像回到了我刚来美国时,被他掐着脖子摁在地毯上。
我调整了下表情,以一种带着温柔却又平缓有力的姿态去回望着他。
我想沈牧大概是因为童年的缺失,所以他很喜欢这种本该出现在母亲身上慈爱又带着支撑力的模样。
沈牧很久都没有开口,我没有着急,只是长长久久地注视着他。
「我帮你杀了他吧。」
沈牧说这话的时候咬得牙响了一声。
这个回答有些突然,但终于让我明白了沈牧为什么会发这么大脾气。
正如我能看透沈牧是不是真生气一样。
沈牧也能看清我的哀伤与愤怒是真是假。
「我不想杀他,他罪不至死,更何况,他现在恐怕比死还难受。」
「你那么爱他?你从没有这样过。」
「你不是查过我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为了他像刚才那样,我不理解,你刚才变得跟那些女人一样蠢。」
他脸上的不解是那么真切,真切到我知道我又得到了一次好机会。
「沈牧。」
我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子,撩起他额前的发,把额头轻轻抵了上去,我与他的鼻尖轻轻碰在一起,睫毛似乎也变成了蝴蝶触须试探着向彼此伸出,我与他的眼睛印在一起。
「沈牧。」
我又叫了他一声,收回了触碰。
「感觉到了么?」
「……什么?」
沈牧瞳孔缩了一下,似乎没能听清我的话。
「我是说,感受到刚才的触碰了么,它啊,就跟爱情一样,没有被触碰的时候不明白触碰有什么意义,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可当真的被触碰到的时候,或许会明白它的意义,但还是很难形容那个感觉,但是只要被触碰过一次,就跟从前不一样了,因为会记住什么是触碰。」
「……真蠢,你说的这段话蠢,你变成平凡女人的样子也很蠢。」
沈牧说完这句话又安静了下去。
他脸上出现了一种很难形容的神情。
像是他听过大海的模样,可当真的见到大海时他又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湖泊。
「沈牧,我要先回去了,你在这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沈牧隔了好几分钟才点了点头。
我离开了吸烟室回到病房。
顾泽言还是我出门前的模样,痛苦似乎让他忘却了时间的存在。
「顾泽言。」
我走过去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又顿住,叹了口气才继续说。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谁都没想到,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糟糕,但不管怎么样,你们刚订婚,现在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去,我们金顾两家难免颜面有损,我爸妈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他们才刚从上一次的刺激中缓过来,要是又出什么事,我怕他们接受不了。」
我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顾泽言,他迟钝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来。
他的眼睛很红,像是被抽干水的河道,干涸出一道道红色的裂纹。
「而且楚涵现在还受着伤,送她来医院的那位沈先生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不知道他有什么背景,这毕竟不是在国内,我觉得你还是先不要去质问楚涵了,等她出了院我们再好好谈一下,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金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背景……你以为我会怕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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