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愉愉道:“这木芙蓉可不好侍弄,到了秋冬,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地烧水才养出来的花。”
方子月听了只咋舌。再看那池畔,夹杂着菊花、牡丹、芍药、草木间散落白石,石隙内有兰、惠、良姜、木槿、山茶、虞美人等花草,零零落落,秾疏有致,似乎乃是天然而成,但一草一木背后却凝聚了无数的心血和金银。
有些花树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开花,却生生被富贵给催出了花朵。它们自然都活不长久,乃是火塘里培出来的花,价格昂贵得吓人,就眼前这些便值中人之产了。
赏完景,方子月的目光落在古今斋内的陈设上,都有些不敢走路了,生怕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摔坏了一件都要心疼死人的,因为件件都堪称价值连城的古玩。
长孙愉愉走到书房内的紫檀大案后朝方子月道:“六姑娘,你把画取出来吧。”
方子月应了一声,吸了口气小心地走到书案边上,把卷轴放在大案一头,缓缓地在案上铺展开来。
长孙愉愉看得很认真,越是这样,方子月的一颗心就越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生怕长孙愉愉不满意。她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那么在意华宁县主满意不满意,可好似在她身边就忍不住做每件事都希望能得到她的认可。
良久后长孙愉愉才抬头看向方子月,“阿月你的画艺实在是出乎我所意料,京城这许多闺秀里,我还没见过能超过你的。”
这夸奖不可谓不高了,以至于方子月简直受宠若惊,而且她敏锐地发现长孙愉愉对自己的称呼从“六姑娘”变成了“阿月”,这本身就是一种认可了。
“我,我哪有县主你说的那么好啊。”
方子月有些害羞地道。
“我可不是在吹捧你。”
长孙愉愉道。
她的明眸里满是真诚,看自己的时候全是欣赏,让方子月顿时心花怒放起来,连背脊都忍不住直了直。
“你的设色尤其好,搭配得既典雅又唯美,我在心里思索了一下,若是换一种颜色,怕就没有这样的效果了,真真是一点儿都不容置换的。”
长孙愉愉继续赞道。
“而且笔法细腻,尤其是这些湖石、花卉,情态各异,气韵婉雅灵通,很是不凡。”
长孙愉愉嘴里的好话似乎说不完,方子月已经欢喜得云里雾里了。
“只是……”好嘛转折终于是来了。
方子月提着一颗心,赶紧侧耳倾听。
长孙愉愉的指尖点在了亭畔喂鱼的自己身上,“这个人是我吧?”
方子月的脸一下就红了,“我,我不擅长画人物。”
长孙愉愉摇摇头,“不对,你瞧你画的嬛如姐姐她们就惟妙惟肖,而且你观察得很仔细,虽有些人只有侧面,但我只看一眼就认出是谁来了。譬如丽棠姐姐,她自有一股诗书傲岸之气,你捕捉得很神妙。”
“还有雪凝,她身上那股子钱味儿,可都被你给画出来了。”
方子月见长孙愉愉说得太有趣,自己先没忍住地噗嗤笑出了声儿。
长孙愉愉这时却佯做了张苦脸,“可怎么到我这儿就有些四不像了呀?”
方子月低着头道:“因为我一想着县主你,就觉得难以描绘,你不是我这等笔力能画出来的,我怎么画都画不好。”
方子月有些自责。
长孙愉愉笑道:“那我可以理解成,阿月你这是在赞我么?”
方子月猛地抬起头,“这是自然。而且我相信就是画圣再世也画不出县主你来。”
她本就不是凡间该有的容色,自然也就不是凡笔能描绘的。
长孙愉愉道:“可那怎么办,总不能因为我而毁了你这幅画吧?”
方子月不说话了。
“我却有个办法,你这雅集也不能不画我,只是也不必写实,就将我放到那远处。”
长孙愉愉指了指方子月画中的一处远景,“只要略略画个影子便可以了,你看如何?”
方子月自然觉得可行,当初之所以没那样画,不就是怕送来给长孙愉愉看的时候她不高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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