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他也不该对您动粗阿。”“他没对我动粗,此事在他面前也不必提起。”茯苓越听隔壁的丝竹之声越气不过,跑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小姐,您就真的不生气吗。”温婵觉得好笑,她生什么气,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好了,洗漱睡觉。”这一夜,她居然还睡的很香,倒是茯苓翻来覆去的,又是生气又是恨恨,一早起来,居然生了两个大黑眼圈。一直吃过了早膳,到了中午,姜行都没出现,温婵该吃吃该喝喝该看书看书,一点都没耽误生活,到了快用下午的时候,忽然来了一队奴婢,说是奉了姜行的令,请温婵去赴宴的。又是好一通打扮她,把她装扮的活像个珠宝架子,温婵都不知道,这一身玄红色大妆礼服是从哪找来的,居然还给她弄了一定珍珠凤凰冠,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装扮好后,顺从的出去,便见姜行在门口等着他。他昨晚不是很快活吗,怎么也跟茯苓没睡好觉一样,满脸憔悴。面前伸出一只手,是姜行的,温婵沉默很久,将手放上,他就这么拉着她,走到了宴会厅,而那里面有好些地方官员,已经在等着了,今日装饰的真是好看,会场外头是水池,空中拉着各种彩带,还点着霄灯。刘府君等人看到了穿着大妆礼服的温婵,一时有些拿不清她的身份。“这是皇后娘娘。”林启详低声介绍。地方官员很懵,皇后娘娘,陛下登记至今还未立后,倒是有个皇贵妃,听说已经病了很久,人都要死了,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皇后娘娘?姜行哪有什么皇后,他就从没册封过,可眼前这女子不仅容貌绝色,穿的也的确是大妆皇后礼服,姜行说是就是呗。他们只是一些地方官又不是西京里那些京官,纵然是京官,又不是谏官,何必逮住这些小细节不放。姜行说是皇后,那就是了,众臣便行大礼拜见皇帝皇后。两人携手入座,温婵面上平静,并没有对姜行这一手先斩后奏表示异议。刘府君心中忐忑,他是打听了知道姜行带了个女子,还以为也是哪个地方官献上去的,谁知这竟然是皇后娘娘,没册封就让称呼皇后,可见陛下对她宠爱。他献上那一对姐妹花,是不是办了坏事,若是娘娘怪罪下来,他可不想得罪未来的国母,小看枕头风的威力,要坏大事。他忐忐忑忑,心里七上八下,也没看见温婵眼神落在她身上,刚松一口气。“昨儿爱卿的女儿,跳的飞燕舞,朕看着着实觉得好,今日便邀请众卿也看瞧一瞧,爱卿不会介意吧。”刘府君哪有胆子说介意,他的养女,纵然是家姬,可冠上刘姓,送到同僚府上怎么也要卖他一个面子,便不能再做歌舞事,如今姜行要那对姐妹跳舞,还让丰和驿所有官员来看,就是当面打他的脸。他不仅什么都不能说,还得笑着把自己的另半边脸伸出去给打。那两个姑娘出来,真是盛装打扮。姜行笑了拍拍手:“请两位刘姑娘,上绸子,这就做一番飞燕舞吧。”上绸子,哪里有绸子,只有半空上,屋顶处挂着各色绸缎。刘府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有内侍请她们上天梯了,高高的梯子架在房梁旁,明显就是让她们让屋顶绸子上跳舞。两个姑娘面色惨白,期望的看着刘府君,这悬挂的绸子足有十几米高,她们就算是真飞燕,也会摔死。刘府君已经开始发抖,只是在强行镇定,根本就不敢看那一对姐妹花。“刘爱卿跟朕说,他这一对女儿,会做飞燕舞,跳的时候身轻如燕,宛如平地飞起十几丈,朕今日叫众爱卿一同大饱眼福,可是给了爱卿这个机会。”姜行笑的温和,此刻却像个魔鬼。温婵本做个提现木偶,只看着姜行有什么打算,然而此刻,她也明白了姜行想要做什么,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他难道,真要让那两个姑娘去十几丈高的地方跳舞?还在那样窄的红绸子上?这跟走钢丝有什么区别。这不是故意杀人吗?她张了张嘴,想要求情说点什么,然而姜行根本就没看他。“两位姑娘,皇命不可违,请吧。”林启祥一摊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个姑娘绝望的发抖,流泪,然而她们的义父是不会管她们的,若是不跳,就是欺君之罪,刘府君也会受牵连。无论前路如何,她们的命运早就注定了。硬着头皮上了天梯,绸缎柔软如何支撑一个人的力量,刚上去,一个吓得直接趴着到绸缎上,紧紧的挂着。“诶?这飞燕成了挂树的猴子了?有趣有趣。”姜行饶有兴趣的倒了杯酒,还敬酒了各位地方官员:“诸位爱卿这是怎么了,仔细瞧瞧这飞燕舞,若是舞不出来,刘爱卿,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刘府君急忙跪下,浑身冷汗如雨下,身子抖如筛糠:“陛,陛下恕罪,微臣知罪!”姜行笑的神神在在:“卿何罪之有啊,爱卿一片忠心,朕,可得慢慢享受。”温婵面带愠色,咬了咬下唇:“陛下,您发发慈悲,开恩宽恕那两个姑娘吧。”姜行面色晦暗不明,忽然一笑:“梓潼倒是总为旁人的事烦恼担忧,好一片慈悲心肠,好阿,既然梓潼发了话,朕怎能不听,皇后开了恩,刘卿你起来了,你是朕肱骨之臣,这一回就算了。”刘平并没有松了一口气:“是,是微臣谢陛下开恩,臣肝脑涂地誓死报答陛下。”姜行不明所以的哼了一声:“留着你的命,好好为百姓谋福祉吧。”这是警告,赤裸裸的,刘平若不是有功绩,还算严格执行割开山归民的政策,他这种媚上之举,就算不去了半条命,这个官是别想做了,而姜行业通过此举,明显告诉别人,他不喜欢给他送女人的举动,想通过女人的裙带关系往上爬,是不可能的。
老老实实治理一方水土,庇佑一方百姓,自有奖赏,动歪脑筋,陛下心里都清楚。这是他要告诉这些官员的事。温婵有些不甘:“陛……”姜行扯起嘴角:“哦,朕是忘了,梓潼最是心善,刘爱卿,你还不谢过皇后的恩德?”“微臣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金安,长寿万福,皇后娘娘与陛下恩爱长久,福泽绵延,微臣铭记皇后娘娘大恩大德。”温婵面无表情,并不喜欢这种媚上之徒,她不得已,捉住姜行的袖口:“你知道我的意思。”姜行古怪笑笑:“朕记得,那两个姑娘,朕也不是那等不慈悲之人,这样吧,让她俩在上头跳一支舞,,不论谁能跳出完全一支飞燕舞,朕就赦免他们,如何?”不等温婵说话,他一挥手,便有人去传话,终于,其中一个颤巍巍站起来,可连站立都没办法,如何能跳舞,她僵硬的挥动着手臂,从灵动的飞燕,变成了木偶。温婵心中一陈,还想再劝一劝,却瞥到他嘴角一抹笑,心凉了半截。他们看到,那个姑娘摇摇晃晃,仿佛嫦娥下月一样,从绸带上飘下来,一声闷响,摔死在平台上,血溅出五尺,几乎成了一摊烂泥。而温婵,并没看到,在那姑娘决心一跳,以求为自己姐妹谋一条生路,反正也是完不成,干脆以死明智,只要死了一人,姜行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震慑的意思已经达到,便不会取另外一人的性命。满场鸦雀无声,丰和驿州府地方官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他们已经知道了姜行的底线,以后再想通过送女人发达,便要思量一二,而这件事中,唯一死的,只有那个姑娘。温婵的心,像是冬日的寒池,慢慢的冻结,整个身子都冷起来。她的手已经僵硬的没有了知觉,纵然没看到那姑娘舍身一跳,她也已经知道了结局,姜行探过来了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冰冷,大手握住她的,手掌温热,却捂不暖她的心。早就有人把那姑娘的尸体拉了下去,清洗干净了地面,血腥气早已消失,可温婵忘不了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一场宴,她食不知味,木然的像个傻子。不知何时,姜行拉着她回去,走在外面的回廊上,外头内侍宫女侍卫,提着灯在后面跟着,天已经黑了,姜行手里也有一盏琉璃盏,昏黄的灯火,温婵犹如一抹游魂,只会跟着他行动。姜行屏退众人:“怎么了,我处置那两个女人,你不高兴吗?”温婵面色苍白:“你是为了我吗?”姜行轻笑。“为了震慑地方官员,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有必要非要让她们死吗?”姜行脸上那种略显轻浮的笑容慢慢收敛:“不死人,不见血,这些地方官会老老实实听话,你以为他们都如你这般善心,有慈悲心肠?”“幕后主使是刘平,你处置他就好,何必要处置两把刀。”姜行一叹:“所以你又要为两个不想干的人跟我闹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昨晚她们都做了什么,这两个女人的确只是棋子,可她们并不无辜,野心勃勃,想要求得君幸,好一朝飞天,你为这两个姑娘的性命难过,可知她们是怎么诋毁你的?”“我不知她们如何诋毁我,我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她们不该死于你的手段,只是为了震慑刘平,还有那些怀着别样心思的,你就杀人,就见血,这些姑娘也不过是平民百姓,可能自己身不由己,却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就……”温婵已经不忍想起那个姑娘的惨状。姜行丝毫不以为意:“你不关心她们是如何勾引我的,却只关心她们不该死?”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总是这样,这些人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要如此维护,我是你的夫君,你却半分不顾。”温婵摇头:“你是天下共主,是所有黎民百姓的君父,要长治久安便要爱民如子,难道这些百姓不是大宣的基石,不是你的子民?你怎可如此漠视?”“照你这么说,我杀的人多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你算算我爬到如今地位,要死多少人。”“可她们……”姜行漠然:“她们是我的子民,可在她们成为刘平棋子,想为自己谋求富贵时,就该死。”将士如泥土,子民如柴薪,她如此心善,如此慈悲,是成不了大事的。温婵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上位者手里必然会沾染献血,乱世之中的枭雄,屠城者比比皆是,相比之下,姜行的玄甲军,不劫掠百姓,不屠城,已经算是很好的兵。但她仍旧无法接受,姜行只是轻微一张口,就定下了别人的生死,那对姐妹是两条生命,却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小卒子,随意可以践踏的蝼蚁,她为王妃时,善待下人,绝不轻易动用手中的权力去欺辱别人,甚至夺人性命。可现在,她已经入局,已经变成了手握生杀大权的人,而姜行对那两个姐妹的态度,冷漠的让她觉得害怕。所谓万人之上就是如此,皇权之下,全是蝼蚁。她温婵,也是。“我知道了。”温婵苍白了脸色:“我以后不会再问,陛下。”这一声陛下,割的他心头肉痛,胸口压上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的他喘不上气来:“你在乎这两个女人的命,却根本就不在乎她们是如何勾引我的,我们昨晚做了什么,是不是?”温婵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面色:“做和不做,做了什么,不都是陛下自己决定的吗,难道我还能冲进去,阻止你不要?”“为什么不能,我给了你这个权力。”“是,陛下现在认为我可以,将来有一日,陛下觉得不好,不可以,如此阻拦是不是就成了蔑视皇威,我怎敢越雷池一步?”姜行气的,双目充血:“别找这些理由,我说了你可以,你永远都可以,你嘴上说着不敢,为何不顺从我,一直惹我生气,你分明就是不爱我,不在乎我,看到我更别的女人在一起,才会不吃醋,萧舜把你的心里话问出来了,是不是?”他口口声声的控诉,她不在乎他,不爱他,因为皇权,她已经不得不委身,被一个君王如此对待,质问为何不爱自己,如果是普通女人,早就该感激涕零,从此爱上他,一颗心都被他攥在手里。但是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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