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最强烈的时候。这些年不经人事,也是忍耐的辛苦,每每午夜梦回,胯下一片湿淋淋也是正常事情。闻安臣高大俊朗,是很有吸引力的一个人,也是招人喜欢。赵氏来之前还想了,若是他真要自已,那就随了他了……心里萌生出这种想法,让她恨不得啐自已一口唾沫,但就是忍不住要去想。“这个……”闻安臣为难道:“怕是不大妥当。”赵氏心中一惊,瞧着闻安臣等待他说下去。闻安臣回身指了指自已的宅子,道:“你也瞧见了,我这宅子也小,不过一进,人也少,只有我和我妻子二人而已,哪里需要人伺候?”“你不要我?”她呆呆的看着闻安臣,目光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眼眶一酸,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若不是她竭力控制,几乎就要直接掉出来。她当然并不是已经爱上了闻安臣,那也不大可能。她之所以难受苦楚外加恐惧,是因为在得知自已被送给闻安臣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把闻安臣当成了下半辈子的希望和依靠。她死了丈夫,又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嫁的也不是多好,在夫家整日挨打,是不是的还要上她这里来哭诉,断然没有把她接到家中伺候的道理。离了许氏的宅子,闻安臣又不要她,她在世间根本是无依无靠。越想越是凄苦,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落下来。闻安臣瞧着也是不忍,只是他家实在是再容不下一个人了,有了张玉琳这一个也不知道算不算外室的妇人就已经是很麻烦了,再多一个,那还了得?光是安顿都很难了。实在是很作难、他接过赵氏手中的卖身契,下就撕扯的粉碎,伸手一扔,漫天的纸片纷飞,赵氏捂着嘴,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她本以为闻安臣既然不要自已,肯定会把自已转赠或者转卖给其他人,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把卖身契直接撕毁。闻安臣沉声道:“现在卖身契已经被我撕了,你已经不再是奴婢的身份,若是需要注销奴籍之类的事情,跟我言语一声,我去州衙直接就给你办了。现下,你便回乡吧,这秦州城虽好,却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儿,莫要再牵连进来了。”他顿了顿,道:“你长得是极美艳的,若是再去别人家做工,少不得会有人起了觊觎之心。你若不从,说不定会坏了你性命,你若从了,那便是坏了清白名节。”赵氏瞧着他,不知道怎么地,听到他说出这一番话,她心中的凄凉、恐惧和慌乱一瞬间也散去了许多,有一股甜甜暖暖的情绪升腾起来,心中舒坦了许多。她心中暗暗想到:“他虽然没要我,却对我终归还是关心的。这般男人,世上可不多见了。”奴居榆树湾“对了,还有这个。”闻安臣忽然一拍脑袋,从袖袋中取出两小锭银子,递给赵氏:“拿着吧,算是我的一点儿小小心意。”赵氏跟被火烫到一般,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连连摆手道:“我不能要。”“怎么不能要?”闻安臣皱眉道:“我听尹兄说,你家的地都已经典卖了,只剩下一座屋子罢了,若是没有这些银钱,却如何活下去?拿着吧,回乡之后,省着点,足够你年吃用了。”他手摊开,赵氏看的分明,这两小锭银子,加起来只怕最少也有十两之多。于她而言,这是不折不扣的一笔巨款。见她还在犹豫,闻安臣直接掰开她的手硬塞了进去,道:“拿着吧!”她的手很凉,很软,也很滑,握着实在是很舒服,闻安臣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一般,在放银子的时候,手指头竟在她的手心儿轻轻勾了一下。赵氏如遭雷击,只觉得似乎浑身都酥麻了,她呆呆的看着闻安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心下,竟然也有一丝窃喜——原来,我对他也不是毫无吸引力啊!他对我,还是有点儿意思的。“你快些回去吧,怕是还要走一段才能到家吧?”闻安臣摆摆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赵氏扑哧一笑,方才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方才发生的这一切,越发让她认定闻安臣是个好人,若是能进了他府中,断然不会被虐待欺凌。她也有了些小心思,在他身后叫道:“官人,奴住在城北五里外榆树湾,一定要来找我。”她叫的是官人,而不是闻官人,其间玄妙,不问自知。闻安臣听了,一声苦笑,脚底下一个拌蒜,走的更快了些。当日,张静修带着怀庆离开,飘然东去。而早在案子破的当日,夏惟纯就回了巩昌府。这两位大神一走,黎澄立刻就觉得日子舒坦多了。案子破获,该收押的收押,卷宗和公文也会传给巩昌府,接下来除非出了什么大的岔子变故,否则是没秦州这边什么事儿了。接下来一段日子,并无他事。闻安臣每日看看卷宗,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案子,一日也就过下来了,日子很是自在悠闲。其实这才是他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有的生活,毕竟只是一个等级比县略高一些,人口数量其实相当于一个大县富县的州而已,哪能每日都出人命呢?哪能动不动就有人命案子?那就不是太平治世,而是杀戮纷纷的乱世了。此时正是万历四年,新帝登基已经数载,朝野局面稳定,外朝张居正,内廷冯保配合默契无间,四海升平,也没有大的灾患,更没有太厉害的外敌。大明朝达到了立国以来一个经济上的巅峰,民间经济繁荣,市民阶级兴起,市井文化缤纷多彩,蒸蒸向上,繁荣富庶,最是一片太平盛世的模样。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本就不该有那么多的命案。平淡的日子飞快流逝,转眼间,已是暮春,天气热了起来,街上人都改换了清凉的衣服,城外的花也繁盛,草也翠绿,庄稼也吐绿。若是能站在秦州的城墙上向外瞭望,便是瞧见一片遮天盖地的绿色迎面而来。极远处的山林,更是苍翠。这段时日,甭管富贵人家还是寻常人家,去往城外的也多了,有的贵妇人大家小姐出去踏青,有好弓马,好玩耍的富家子弟出去打猎喝酒,也有州学里的书生秀才们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的出去,寻一处雅静的清溪,饮酒赋诗,文雅风流。这里离着西安府比较远,因此山林保存不错——秦汉隋唐时期为了营造宫室而大肆进行的砍伐没没有涉及到这里。四月初四,是发饷银的日子。
不过仅限于闻安臣一人而已。官员们的酬劳叫做俸禄,吏员们自然不能这么叫。各州各县,下面吏员们发饷银的日子,其实都是不一样的,全看主官心情的。因为一个州或是一个县中,所有没品级的吏员和衙役等人,他们的饷银,都是由当地的主官来发给的,因为朝廷根本不会管这些人。在朝廷的名录上,既没有他们的名字,朝廷也不会给他们发钱。这些人,相当于都是当地主官私人雇佣的。整个秦州城,能拿到朝廷俸禄的,也不过只有知州、同知、儒学等寥寥几人而已。其它的人,包括三班班头,六房司吏,马科主事,粮科主事,河泊所所官等等,乃至下面的衙役、吏员、差役、门子、库子、仵作、狱卒,都是秦州知州来发给银钱。按照秦州之前的规矩,他们的薪俸是一年发一次,别人的都已经发过了,所以这一次只是给闻安臣发。按照太祖爷朱元璋的规定,官员们的俸禄不仅仅是钱,还有大明宝钞,但问题是,钱和大明宝钞加起来,都比前朝宋时要低得多。而且大明宝钞由于不断滥发,还在一直贬值中,到了这会儿万历朝,已经是跟废纸没什么区别了。朝廷能这么对待官员,官员可不敢这么对待下面的吏员——发给咱们废纸?谁给你当差办事儿?所以发下去的,都是实打实的银子。按照规矩,一般衙役和吏员的年俸,都是六两银子。而闻安臣身为司吏级别,自然要高不少,翻了一倍,一年十二两。这个收入,和儒学里面的斋夫一个水平。按照此时的物价,大概能买二十四石粮食,足够一家四五口吃喝嚼用的了。不过也仅仅是够嚼用而已,想干点儿什么别的,那是做梦。闻安臣是三月份进的州衙,按理说发给九个月的就成,但黎澄还是给他发了全年的。州衙二堂之中,闻安臣跪在地上,接过黎澄递来的一封银子,而后磕头道谢。十二两纹银,还不到一斤重,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得亏出京之前找人拆借了一些银钱,若不然,只怕你这薪俸,本官都发不上来。”黎澄淡淡笑道。他这话说的内容很是凄惨,但他神情却很平静。按照朝廷的规定,黎澄的年俸不过百石,其中十分之六七直接发给米,剩下的折合成宝钞。真要是算下来的话,一年下来,也不过就是几十两银子,还未必有南北二京这样的大城市里一个卖油的小贩儿挣得多。光靠这么点儿钱,要养活自家妻儿都不够,更被说还要养活整个州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这几百口子人。他说这种话,闻安臣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得道:“是您清廉。”分成“我清廉?”黎澄表情似笑非笑,他先让闻安臣起身,而后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盯着他道:“这么说,也没错儿,不该本官拿的钱,我一个大子儿都不要。比起那些离任之时天高三尺的贪腐之辈,本官要好得多了。但是呢,该本官拿的钱,本官也不会少要。要不然,怎么养活你们这几百人?”“虽说你们各自都有进项,但总也得给你们发薪俸才是!”闻安臣惊出一身冷汗,赶紧道:“属下自从进了州衙以来,未曾私下拿过一文钱的好处,更未曾为钱所驱使,昧着良心做事。”“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操守,我是信得过的。”黎澄摆摆手,浑不在意的笑道:“你也不用着急,本官跟你说,该你收的钱,你就拿着。”他瞧着闻安臣,淡淡道:“那些钱,你不拿着,也是被别人拿去了,你也挡不了别人要捞钱,自个儿还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何苦来哉?若是无法让所有人都改变,那就和光同尘,你要想,至少你呆在这个位子上,在你不被撵走的情况下,总还能做些好事,是不是?”“你仔细思忖一下,若是你因为不贪钱害的别人都捞不到钱,最后被你的上司和下属齐心协力给整下去了,换一个人上来,他能有你这般能力么?他能如你一般,破获这许多案子,为民做主么?不能!对吧?但是捞钱上,他可丝毫不会手软,而且说不定会捞的更多。”“本官虽说眼里揉不得沙子,但这等事,想不揉沙子也做不到。本官并不会阻拦别人捞钱。捞钱无妨,只要是老老实实做事就成。”确实,整个明朝官场风气如此,你根本就可能置身事外。众人都贪,你若不贪,你便是异类,便要被所有人给排挤,说不得会被一脚踢出去。再说了,这也是个很现实的需求。因为朝廷规定的各级官员的俸禄实在是太低,真要是按照太祖爷制定的规矩来的话,官员们就都要饿死了,还怎么做事?京官儿还好些,至少不用养着下头的人,但地方官可不成、黎澄叹了口气:“如海瑞海刚峰那般之人,委实是太少,我也做不到。”“该你拿的你拿,该本官拿的,也少不了本官拿一份儿。”黎澄笑道:“我也贪。”闻安臣听着,默默点头。等他走出二堂的时候,心中若有所思。和黎澄这一番对话,让他在为官之道,在大明朝如何做官这件事上,又有了更深一个层次的理解。而且黎澄也改变了在他心中的印象,这位知州老爷虽说严厉刚猛,但是却并非迂腐不化之人。回到刑房,刚坐下没多久,鞠孝忠便进来。他脸上挂着笑,神色却有些诡谲,似乎有些兴奋,但兴奋中也夹杂这一丝担心。闻安臣瞧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头,没说话。“司吏老爷。”鞠孝忠先行了礼,而后笑道:“今日,是咱们的好日子。”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放在闻安臣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退了两步。闻安臣看了他一眼,打开布包,然后便是心里轻轻一跳。布包之中包着的,赫然是一包银子,有那种私人熔铸的一两二两重的不那么规整的小银锭,更多的却是一块块的碎银子,尽管每个都不大,但这一包加起来,少说也有九十两上下,很是不小的那么一堆。“这是?”闻安臣大致猜到了一些,却不敢确定。“这是咱们刑房上个月的进项,该当分给您的那一份儿。”鞠孝忠笑道:“咱们刑房上个月一共进项三百一十九两,按照惯例,分到您手中的,合该是三成。也就是九十五两七钱,都在这儿了。”他脸上虽然有笑容,心中却是很忐忑。闻安臣毕竟是刚来的,而且也是那种颇为刚正不阿的人,他很担心闻安臣不要这个钱。若是他不要,自然也就见不得别人要,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却没想到,闻安臣笑吟吟的把银子包好收了起来,笑道:“成,这银子我收了。”鞠孝忠大喜,正要说话,闻安臣忽然问道:“咱们刑房,这银钱进项是怎么分的?”“回司吏老爷的话,是三三二二。您拿三成,知州大老爷拿三成,咱们刑房里头其他人分两成,打点其它衙门及给同知、判官等几位老爷的供奉,加起来也是两成。”鞠孝忠赶紧道。他以为闻安臣对这个分成比例感到不满,想要分更多。不过这倒是不让他担心,只要是闻安臣不挡了其他人的财路就成,他想多要,那也无所谓,大不了多捞一些就是了。“哦,原来是这么分的。”闻安臣点点头,饶有兴趣道:“其它各房,都是这般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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