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应该从哪里讲起呢?
从前的事,千头万绪,终究有些理不清楚,那便干脆从她进城说起。
她要进城。
她叫杨朝道——所闻“朝闻道,夕死可矣”。
但这毕竟不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或者,我们可以称呼她“杨梓晴”,这才是她自己比较喜欢的名字。
她要进的城不是普通的城,是汴京。
汴京,乃宇国之都城。
宇者,天地四方也。
当然,之所以定名为“宇”,是因为太祖皇帝在前朝曾任殿前指挥使兼宇州归德军节度使,登基时因其此前身份及这“宇”字含义不俗,故定国号为“宇”。
而杨梓晴此来不为此事,单因为一句“天下承平已久”。
她想问问当今圣上,此话如何说得出口!
北胡略燕,西夷寇边,东倭不绝,南蛮为乱,哪里是承平日久的模样?
昨日她见了许多人自燕赵逃难而来,这才知道胡骑已经侵略赵地,逼近了邯台,想来不久邯台也要沦陷的。
邯台一旦沦陷,就看漳水畔的相州了,自相州至汴京,也就几十里路程。
杨梓晴知道,自己作为诵经人不应当干涉朝政,但她终究见不得百姓愁苦,刚被人央央求了两句心里就动念上汴京来,更莫说诵经寺前还有许多哭哭啼啼逃难者。
这就无法坐视不理!
所以,她从河东冶中赶来,三日未眠。
诵经人的容貌因了杨梓晴冷意和天子掩饰,终于只有几个人见过,于是她进城倒也没遇上什么麻烦。
皇宫宫墙西一千步(这个是位闲散侯爷用脚丈量出来的)有片桃林,春天是煞好看的,然而秋天光秃的枝桠峥嵘地刺入空气,显出了沧桑苍劲却更让人觉得生机缺缺。
据说,这片桃林底下是个活埋的葬坑,那些所谓“叛军”的血肉灵魂滋养了桃树,这才让这片桃林得来一个艳名。
平日里这里是无人来的,今天林心的亭子忽然迎接了一个衣装华贵的中年人和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人。
宇国皇帝相貌并不出众,然而那种执掌众生生死的气度却似乎让这里的空气粘稠了些,可他对坐的年轻人还是平静的品茶,并未被他的气势慑服。
“不知今日姑姑回京所为何事?”
皇帝是罕见笑着张口问道。
杨梓晴皱着眉头放下了茶杯:
“这茶有些苦,是期望苦尽甘来,然而苦得紧了,是有可能受不了的。你现在贵为天子,见我的面也没必要称姑姑,我不也是你臣子吗?”
这话说完,又紧接着续上:
“我前年离开京城前往河西,第一个去了边境的延台,而后下长安、走包州、至原台、抵冶中。回京途中去林口看了看。延台已是人心惶惶,包州十月飞胡沙,包州城中人怨嗟。到原台却恍然大变了,竟然是张灯结彩,丝毫是没有惊慌的。到城中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朝中来过人说现在是承平日久,胡人不多时就会退去的。官家,我想知道,这天下如何承平日久?先皇驾崩时犹心念着胡人,怎么现在胡人就不肯觊觎中原了吗?”
官家却是叹道:
“姑姑有所不知,非是朕愿意如此,实在是身不由己。你看这皇位光鲜,似乎谁能坐上来便是天大荣耀,其实不知这中间有多少凶险!宇国是在中原,东南西北无不是虎视眈眈,哪里能平静下来。不过,当今之计,倒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救宇国。”
杨梓晴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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