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初的眼睛其实开始有些看不清楚了,但她却装成无事的样子,道:“是我让大家担心了,不过是我自己给自己下药下猛了些,身体一下子受不住罢了。如今五虫派老巢被毁,与夜幽沙国的大战在即,我恳请在场的大家一定一定替我保守一下这个秘密,在我宣国完胜敌军之前我体内有蛊虫之事就不必告诉厉将军知晓了。”许云初满脸恳切地面对着众人,她脸上已找不出一丝血色,眼下出现了病态的乌青,但她依旧强撑着自己,这让在场的这些铁血男儿都不忍和惭愧。
“初儿,大舅舅陪你回京医治吧。霍大人已传信回京向陛下禀明此事,皇榜马上就会发到各国各地,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众多,你身上的蛊虫…一定可以解…”穆绍谦看着许云初这副模样早已心疼得不行。许云初长的很像穆婉之,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小妹,当初穆婉之被许家害死成了他心头多年的遗憾,许云初是他从小疼爱的小姑娘,是他小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这一次他一定要救许云初,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大舅舅,多年未见…你…好像老了些…”穆绍谦站在离许云初十步之外,许云初朝穆绍谦的方向看了过去,她其实看不清了,只是装作寒暄的样子朝穆绍谦笑了笑,夙纪发现了许云初的异常,但他没有拆穿,他胸口有闷闷的钝痛,他一直在怪自己无用,明明是一起去的,反倒叫一个小姑娘承受了这许多痛苦,他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无力感,他地下头去不忍再看向许云初。
“是啊,舅舅老了,你不要嫌弃我才好…”穆绍谦也忍着泪意跟许云初说笑,他也觉得自家的侄女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可他也说不上来。
“许姑娘,你身体里的蛊虫越早想办法引出越好,姑娘跟将军道别后不如快些启程回京,想必等你进京就会有神医为你医好这病。我实在是惭愧,怪我学艺不精…”司南博也看出了许云初并不聚焦的眼神,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否则许云初只怕在回京路上就要被这蛊虫啃噬失去理智,他知道许云初和厉旭的情谊,他不愿看到这么一对璧人因此生死相隔。
“司南博先生不必自责,各医者都有自己未涉足的领域,这不是先生的问题。”许云初微笑着安慰,又道:“我的身体我清楚,我还能撑住。大舅舅若是可以,我们今日便启程吧,战事在即,就不必叫厉将军分心了,还请诸位帮忙告诉厉将军我不过是进京寻药,定在京中等他凯旋。”许云初说的有些急切,她不能去跟厉旭告别,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厉旭虽是武将却很是细心,他定会一眼看出端倪。此时不是他分心的时候,厉旭最迟明日便会醒,她要在那之前先行离开。
“好…我现在就去准备,你舅母早已想见你,这次我带她一起也方便有人照顾你!”穆绍谦看到许云初极是配合,也知道她身上的蛊虫定是折磨得她已无法忍受,他也不愿意她再受什么苦,早些出发也是好的,便叫了阿远夙纪一起去,司南博也默默退下了,留下了穆云霄和许云初二人。
“初儿,你的眼睛…能看到多远?”穆云霄现在虽是武将,但他从小便心细如发,他怎会看不出许云初不过是强撑罢了。他虽是许云初的舅舅,也不过比她只大几岁,穆家落末前他们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一起闯祸,一起撒谎,那时穆婉之很是头疼,生怕穆云霄将自己的女儿带成了个皮猴子,但他们的父亲,许云初的外公对这丫头宝贝得很,穆婉之也拿他俩毫无办法。许云初自小想做些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穆云霄便知道,所以许云初的谎话也从来骗不过他。
“还是小舅舅厉害,我如今的确是视力受损,我给自己下的药猛了些,那蛊虫损伤了我的筋脉,这才导致我视物不清。但小舅舅不必担心,你应当听说我如今医术不低,我会寻求自救之法,若不是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我不会行此冒险之法。而且霍大人不是已传信回京了吗?陛下如今对我穆家愧疚,不会就这样看着我死的…而且…蛊虫不会让我死,我能撑住的,我也不会那么没用…”许云初说的信誓旦旦,为了打消穆云霄的顾虑,她开始发挥她的演技了。
穆云霄轻叹了一口气,仿佛被说服了般,道:“你跟你娘亲一样傻。”许云初愣了愣,随即便懂了穆云霄说的是什么。
“小舅舅,我若是偿了他的情谊,还能换百姓安宁,那便不算傻。”许云初笑起来,她是发自内心的。她很庆幸,她救了厉旭,她甚至都不去想自己受不受得住折磨,也许自己真的是傻了,可是她心甘情愿。
许云初感觉到身体里又传来无法言说的钝痛,那蛊虫感受到她的心意也变得兴奋了起来,她的后背立刻被冷汗浸湿,“小舅舅,另外那封信等你们完胜回京时再给厉将军吧…”许云初看着穆云霄的方向,眼里都是恳求。
“好…”穆云霄揉了揉眉心,还是答应了她,他历来对她的要求没办法拒绝。
“小舅舅,我有些饿了,你能给我找些吃的吗?”许云初的样子看着实在不太好,她的确很久没吃东西了,穆云霄相信了他,立刻出了营帐去给她拿吃的。
穆云霄走后许云初再次支撑不住自己昏睡了过去,她的全身如同被千万只虫蚁啃咬,她一会儿如坠冰窟,一会又如身在火海,她的头发湿湿地黏在额上,她的手无力地垂在一旁。穆云霄端着食盘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她痛苦地缩成了一团昏迷不醒,司南博来了也是束手无策,只说不能再拖了。许云初就这样浑浑噩噩地送上了马车,在穆绍谦和皇帝亲卫的保护下朝京城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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