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衿将司言原先染了血的纱布拆开,随即又用药草将他的伤口处理了一番,等到这两步都做完了,才拿起一旁干净的纱布,缓缓靠近了司言一些。
她左手将一头的纱布按在司言的胸口,右手微微举起,作缠绕的姿势,随后她看了眼司言,轻声笑道:“可能会有些疼,世子且忍着点。”
司言眸光一顿,便蹙眉道:“你的手受伤了?”
方才司言还没有注意到,如今却是发现,苏子衿的手掌缠绕着纱布,显然便是受伤了。
苏子衿闻言,手下动作一顿,便缓缓笑道:“不过擦伤罢了,不碍事。”
眼中划过一抹别样的情绪,司言正打算开口之际,苏子衿手下已然开始动了起来。
一时间,司言波澜不惊的眸底刹时便掀起一阵风浪来,他鼻尖隐约闻到苏子衿身上浅淡的木樨香味,同时,她一呼一吸间吐气如兰的幽幽气息,让他心跳声骤然响起。
分明苏子衿的指尖很是冰凉,可司言却觉得,她五指就像是携带着烈火一般,所到之处,皆是炙热,即便隔着纱布,也几乎将他灼烧。
好半晌,司言都没有动弹,他盯着苏子衿,看着她缠绕纱布时候,绕过他的胸膛,就好像环抱在他怀中一样,那么近,那么的令人心悸不已。
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脸去,他的眸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架子上,等到情绪逐渐平复了一些,他才淡淡问道:“这里是哪里?”
苏子衿听到司言的问话,手中的动作倒是没有停下,只一边包扎,一边缓缓回道:“这是子归湖上的一个隐世村落,唤作幽蝶谷。”
子归湖离祁山是有些距离的,也就是说,这里离锦都更是颇为遥远。基本上快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够抵达锦都。
“幽蝶谷?”司言眸光微微一顿,脑海中便想起了关于幽蝶谷的传说。
幽蝶谷,百年前曾有诗人说过去到一个唤作幽蝶谷的地方。他说幽蝶谷桃花遍地,蝴蝶四季长存,是个极好的去处,那里的人善良淳朴、热情温和,黄发垂髫皆是怡然自乐。只是,在那之后,诗人回去,想要带了其他人前去幽蝶谷,却再无法寻找到所在之处。于是,那诗人便作了篇文章,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写了进去。
后世之人不知真假,只道那幽蝶谷不过是诗人醉了酒,做的一场春秋大梦罢了。
“不错。”苏子衿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大约这就是《幽蝶谷记》里头的隐世村落了,世子与子衿落到这地方,大抵也是命运使然。”
见司言的神色,苏子衿便知道,他对于‘幽蝶谷’这三个字并不陌生。幽蝶谷乃隐世村落,从前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们便迁到了这般住所,不过,他们倒是不像《幽蝶谷记》所言的一般,千百年不曾与外界接触。偶有为之,还是有人撑着竹筏去到外面的世界观望一二。
顿了顿,苏子衿便又继续道:“世子与子衿被白家人所救,白家只有白大娘和她的儿子白杨,他们皆是善良淳朴之人,倒是与《幽蝶谷记》里头所描述的没什么相差。因着那时情况不明,子衿便同白家母子撒了个谎,只说世子与子衿乃兄妹,家中因遭了变故,被人追杀至此……”
“是何变故?”司言清冷的眸光落在苏子衿的脸上。
苏子衿抿唇,悄然一笑,灼灼其华:“家中父母辞世,兄长管理家业,然而,兄长未过门的媳妇儿与妹妹即将出嫁的夫君勾结在一起,为图谋家财,害命你我二人。”
司言:“……”
这故事……有点倒霉到狗血的意味,司言着实不明白,苏子衿怎的就编了个如此奇怪的遭遇?
见司言面色有些寡淡,苏子衿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她从容一笑,颇有些无奈道:“虽说这故事有些悲伤过头,但那时候,子衿实在是只想到了这个故事。”
这是哪里的故事,说实在的,苏子衿自己也是一丝都想不起来,她自己是不太喜欢戏本子的,但若水却是异常喜欢。从前每每看了哪些有趣亦或者感人的话本子,若水都要跑来与她说道一番,她大抵是将自己都带入整个故事当中,总是十分情绪到位。
于是,那一天,苏子衿也不知怎么的,便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故事,悲惨又不失逻辑,叫人义愤填膺之下,难免又生出许多信任之意。
司言想了想,半晌,才憋出这么几个字,面无表情道:“今后少看一些话本子。”
苏子衿:“……”
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苏子衿想了想,便道:“那把屠麟剑,丢在了子归湖底。”
那日风浪太大,司言和苏子衿都自身难保,那屠麟剑自然也便蓦然的消失了去,即便后来苏子衿问白杨和白大娘的时候,他们也表示没有见到。
“无妨。”司言抿唇,只神色淡淡道。
屠麟剑是他从百里奚手上夺来的,虽那时他是以‘借’的名义,但如今剑丢了,他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子归湖着实很大,若真是想要打捞,难度实在是颇有些大。
只是,司言这般想着,却是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即将因为没有及时归还屠麟剑而招惹来十分‘讨厌’的人物,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就在这时,寂静的室内忽然传来‘咕噜’的声音,苏子衿和司言皆是微微一愣。
不过转瞬之间,苏子衿便笑了起来,她瞟了眼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司言,只淡淡道:“世子大抵是几日不曾进食,有些饿了。”
说着,她手下纱布恰好打了个结。于是她将物什简单一收,便缓缓起身,不紧不慢道:“世子且等着,子衿去给世子做些清粥来。”
“好。”这一次,司言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诚然如苏子衿所说,他几日昏迷,不曾进食,如今正是饿了的时间点,自是没必要拒绝了她。
只是这肚子叫的太过突兀,以至于他神色之间有一瞬间的尴尬划过。
苏子衿点了点头,很快的便提起明灯,走了出去。
身后,司言思绪有些沉沉,他打量了一番四周,心下便知道这里不算富丽堂皇,自是没有什么丫鬟婆子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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